李漱玉再挪,身后“砰”地一声响。她扭头一看,发现自己撞上了后面人的椅子。
“让诸位客官等了,姑娘们快出来,别害羞!”那女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着身子一转,便消失在了帷幕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三四位穿着绫纱的姑娘抱着琵琶走上前,坐在早早为她们准备好的椅子上,一齐轻轻拨弄了几下弦。
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那些姑娘仿佛是为舞台而生,她们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得体,端的是风姿绰约。随着第一首曲子响起,旁边的侍者端着茶壶上来为客人们替换了方才喝完的茶壶。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二楼的一个角落,脸隐在了帷幕投下的阴影处,表情晦暗不明,但是那一双眼睛却紧紧锁在了一众看官身上。
就像是猛兽锁定了猎物。
李漱玉没来由地冒了一头冷汗,举起茶壶便要给自己倒茶。她目光往旁边一瞟,却见刚才打翻她茶壶的男人虽然举杯饮茶,可是那茶水却在他手的遮挡下悉数被倒在了地上。他一杯饮尽,又倒了一杯。
难不成这茶有问题?
李漱玉满心的疑惑,也随着那男人的动作假意举杯饮茶,实则将茶水漏在地上。楼上的女人似乎是终于满意了,对着几个看见她的人妩媚一笑,转身又回去了帷幕后面。
李漱玉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滩暗色的茶水,觉得这南歌楼疑云重重,忽地听见周围的人都开始大声呼喊着一个名字,满脸茫然的抬起头,然后心神一恍惚,一时之间竟也看得呆住了。
方才弹琵琶的女子们都撤了下去,另一个人拨开了帷幕走上前。这个姑娘年纪最多十八九,青丝被一支碧玉簪随意地挽在脑后,鬓边贴着青色的云母片,一双远山眉之间点了一枚血红的朱砂,更衬得她肤白似雪。那双染了胭脂的唇轻启,莺啼般婉转的歌声像羽毛一样挠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李漱玉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有人都没了声音,端着茶杯静静看着那拨弦弹唱的女子,好像全副心神都被勾了去。李漱玉只是刚开始恍惚了一下,现在已经全然清醒。她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
果然浓眉大眼的都不是好人,李漱玉想着,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个茶杯,摩挲着却发现杯底上有几道不寻常的刻痕。她将茶杯举起来仔细观察,但是只能看见模糊的几画,想来是用的时间过久被磨损了。她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得悻悻将杯子放回原处,手又摸上了短刀压惊。
仙女一样的姑娘唱完一曲站起身,那个半老徐娘便从幕后转了出来,笑容可掬地冲观众们道:“今日春水姑娘唱的这一首,各位客官可满意?”
众人纷纷应和着鼓掌,那被称作春水的姑娘白净的面颊上适时地染上绯红,眼帘低垂,素手轻扶在古琴上,像个瓷娃娃。
“那下面就要选出一位最幸运的客官,和春水姑娘一起去包间里,让春水姑娘为他独自弹奏……”
她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惨叫,属实凄厉无比,像是话本里夜半索命的厉鬼。
那女人闻声顿了一下,接着又展开了笑颜。帷幕后出来了一个侍女在她耳旁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她拍了拍侍女的肩,旋即又转过来面对客人笑道:“是我们楼里一位姑娘癫痫病发了,惊扰了各位,请诸位客官谅解。”说罢抬手,就要春水选人。
李漱玉早就坐不住了,这时终于寻了个由头“腾”地一下站起来道:“楼里有姑娘癫痫病发了怎么不请医生?”
那女人见了她,脸色霎时间一沉。她伸出一只涂了蔻丹的手指点了点她:“你是怎么混进我们楼来的?来人!快将她拖出去!”
李漱玉暗道不妙,起身便要迎上那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虎视眈眈的壮汉。可这时二楼那好像摆设一样的春水倒开口了:“刘妈,算了,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赶出去就好。别动棍棒,煞了喜气。”
刘妈听她这么一说,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拍拍手要壮汉退下。李漱玉见好就收,立刻准备溜之大吉。
可她刚转过身,就觉得有一个东西弹到了她的胸前。她不动声色地将那一小团东西攥在手里。待离开了南歌楼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才将那张纸条展开,就见上面写了两个秀气的字:“别管。”
她望了望南歌楼所在的地方,觉得这歌舞升平的酒楼内怕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