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生物钟叫醒言俞。

伸手摸向床头的手机，屏幕显示七点半，附带一条微信消息。

陈述：早饭我放门口了，在一个绿色的袋子里。

言俞坐起，醒了两分钟瞌睡后拿起床头的拐杖，一瘸一拐走到房门口。

打开门，角落边的确有个绿色的保温袋。那个警察早上、中午或者晚上急着去上班的时候就会把饭菜放在保温袋内。

一个多星期过去，没有发生任何让言俞感到不适的事。相反，自来熟又有边界感的相处模式几乎快让言俞忘记他们其实才刚认识。

当下行动不便，陈述的举动无疑能给言俞减轻很多生活上的负担，可任何事的背后都有动机。

那，陈述的动机是什么？

是钱？对方的经济条件显然好过自己太多。

是人？如果他的目的是自己，不会有比现在更好下手的机会，可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苗头，至少暂时没有。

言俞想不明白。

拎起门前的手提袋，背部突然冒出一阵寒意。

言俞感觉似乎有束视线在看着他，一转头，走廊却空无一人。

言俞握紧袋子，快速关上房门。

应该是太久没有这个点呆在家里，神经不适应地紧张。

保温袋被打开，里面是一杯仍然温热的豆浆、两根金黄的油条和一枚鸡蛋。

这一周多陈述虽每天准时来送三餐，但两人一起进餐的时间屈指可数。除了言俞故意避开与他的见面，陈述的工作也比他想象中要忙。

陈述：早餐没有凉掉吧。

几乎每天陈述都会要发一句这样的话，外表是个壮汉，行为却像个老妈子。

言俞简单地回了个“嗯”字，对方则又发了个摸小猫头的表情包。

言俞眉头微皱，刚想回个“不要发这种表情包”的话，房东发来了消息。

房东：小俞，又到了要交租金的时候咯，下个星期之内转给我就可以了～顺便一提，咱们今年房租普遍涨了点价，现在1500一个月，半年就是9000哈～

言俞现在租的房子地段便宜，所以周围房东都只给长租。半年起租已经是这个房东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交完这笔钱，存款骤减，接下来只能进一步压低生活成本。

言俞低头看见打开的保温袋，片刻发呆后，逐字删除了要给陈述发送的内容。

到了中午，陈述照旧把饭装到保温袋里。警局最近忙案子，他没法每天和言俞一起吃饭。另一方面，他知道言俞需要自己的空间。

这几天假借食堂调研的名义和言俞在线上多了不少交流，陈述已经很满足了。况且，随着言俞每次简单几个字的回复，陈述逐渐摸索到了和他的相处方式。

言俞不会主动聊天，但只要陈述问，他一定会回答，尽管每次都控制在一行字以内。不能给言俞做选择题，得到的答案一定是“都可以”，量化的方式他更容易接受。

还有，言俞似乎很缺钱。

中午，言俞打开房门。

门外放有两个袋子，一个熟悉的绿色，另外一个是个透明盒子，盒子里头放满了草莓。

言俞很少吃草莓，这东西小小一颗但是贵。曾架不住想吃，买了几颗，上称看到价格后草莓从此成了奢侈品。

但言俞是喜欢吃草莓的。

手机震动。

陈述：饭菜放门口了，今天是三荤两素。

言俞站在门前，思考两秒后眼睛从草莓上挪开，将保温袋拿进了门。

还没来得及关门，手机再次震动。

陈述：还有一盒草莓，食堂阿姨采购的。

看到消息，言俞抿了抿嘴。

轻轻推开门，蹲下，把那盒放着的草莓捧在了手里。

陈述：吃完记得给个反馈，食堂阿姨看到我每天多领一份饭出门，非得要我让你也加入饭菜打分行列。

第一天陈述给他送饭的时候就提过他们分局食堂有反馈机制，需要在意见簿里写上每项菜的口味分数。

言俞坐在沙发，望着茶几上那片吃饱喝足后的狼藉，捧着手机例行回复：

蒜苗炒香肠 2分

辣椒炒肉 3分

菠菜 5分

蒸蛋 5分

土豆丝 6分

陈述：嗯？没了吗？

发完消息言俞敲着手机，半晌才补充了一句：

草莓 1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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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言俞拄着拐杖到浴室。浴室灯光不算亮，能看到毛衣脱下时白色静电。

热水打湿毛巾，他靠着墙壁开始擦拭身体。冻到不行的冬天，言俞也是每天必须要洗澡的。

接近零度的夜晚，言俞用毛巾从脖颈擦至锁骨，再热的水珠在空气中走一遭也变得冰凉，留在皮肤上带走热量，只剩刺骨的冷，冷到人打颤。

这几天接近被喂养的日子太过安逸，是这些年来为数不多让言俞得以放松日子，对那个陌生的警察也逐渐卸下防备。

如果不是今天房东的催租信息，温室的生活险些让言俞失去判断力，忘记自己只不过是悬崖边的一颗野草，仅需一阵风就能将他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