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放在台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言俞伸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陈述：明天周六，中午能来你家吃饭吗？我下厨。

言俞摩挲着蒙上一层雾气的手机，屏幕上留下几处手指的水印。

他没有立马回复，放下手机先穿好衣服离开了浴室。

来到房间，再次点开陈述的头像，滑到最底端那条朋友圈，没有删除也没有隐藏。

言俞一度以为是自己太敏感，或许人家当时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并没有怀揣那么多想法。

手往上点到十年前的一张集体合照。与现在相比，十年前的陈述外表变化不算大，只是气质没有现在这么沉稳，上翘的嘴唇竟能品出一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放大来看，眉间的那块疤倒是一直都在。

小臂露出的肌肉曲线、颇具痞气的笑、眉间的疤痕，言俞脑中突然闪过某些模糊的片段。

他知道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

高一下的一个周日，言俞背着书包从家中赶回学校。

早上七点出发，坐上返校的公交已近中午十二点。

没有座位，言俞手拉吊环站在出口处眯眼打瞌睡。

阳光很大，天很热，车上窗户被乘客打开，呼啦啦吹来一阵风，扫过言俞的刘海，抹去额间的细汗，燥热间带来一丝透心的舒适。

车停靠市中心那站，上来一群年轻男女。

推搡间，言俞瞌睡醒了一半。

司机起步太猛，一个趔趄，没握紧把手的乘客一个个往后倾倒。

有人摔在地上，全车人冲到最前方的位置破口大骂。

言俞跟着看过去，却发现左手边站着一个和他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

男生个子高出自己一个头，留着背头，鼻梁高耸，眉间有一条疤痕，疤痕很深像嵌在里面，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痕迹。蓝白色校服松散地敞开，统一的制服被他穿出玩世不恭的气质。

观察间，少年突然侧目，言俞不小心对上他的双眼，一双黝黑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

一秒、两秒，两人谁都没先转头。

第三秒，言俞回过神，嘴唇微张，别过脑袋。

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右手加深了握吊环的力气，心脏在胸腔内突突直跳。

大概是对方不好惹的气场太过露骨，又或许是言俞曾在校园里见过这张脸，没想今天会离得这么近，所以才受到惊吓。

是的，他见过这张脸。

在课间操结束时，在晚自习开始前，有时在体育课的操场上，他偶尔抬眼或发呆，总能对上同一人的目光。

男生的校服外套耷拉在肩膀，周围永远跟着三五成群的男女生。

言俞起初只是有些疑惑，以为是自己神经敏感或对方认错了人。但渐渐地，随着男生投来视线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每看到自己时都是一副呆住的模样，眼中闪过的是好奇、无措和懵懂。

可他并不感到讨厌。

汽车驶过三站，不少人下车。言俞别过眼偷看，男生在正看手机。

还有一站到一中，吃个午饭竞赛培训就得开始。

言俞缓缓移动脑袋再次抬头看向高个。

又是熟悉的对视！

言俞心底一慌，竟没有下车。

余光中得知，男生也没下车。

一站、两站，车内的人越来越少。

临近终点站，全车只剩穿着校服的两人。

【终点站，愉情小区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广播响起，车门打开，却没人离开车厢。

言俞抓紧书包带，踩着台阶先行下车。

他快步向前，径直走向小区，进入社区后在栅栏拐弯处躲了起来。

另一人站在车站终点，摸了摸后颈，没有跟随言俞。大概在原地徘徊了两分钟，往反方向的起始站走去。

言俞松了口气，放下心的同时又产生了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挠得他心口发痒。

不知什么时候，现在想来应该是高二上学期，随着高三生的毕业，言俞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

进入大学，某天在大学室友的提醒下，他才知道有个高年级的学长总在偷看自己。

大一下普通的一天，轮廓崎岖的学长把自己单独叫住并向自己告了白。

言俞有点惊讶。

原来男生之间也存在喜欢这种感情。

透过眼前长相模糊的脸，他想到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但如今，回忆中的人与手机照片里的人重叠，安防街那天的相遇真的是偶然吗？

这些天的照顾因为刚想起的这件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言俞不想等代价找上自己，才发现人已处在深渊。他握紧手机回了个消息过去。

言俞：好。

随后，将页面中男人的名字由陈述改为了跟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