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会骗人——他说自己叫‘隐宵’,却成了我的永昼。”
暴雨砸在海洋馆生锈的铁门上,谢昀的黑色雨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摸出那把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蹭到门框上干涸的藤壶壳。铁门发出老旧的呻吟声,海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馆内应急灯泛着青白的光。大厅中央的虎鲸标本裂了道缝,露出里面发黄的填充棉。谢昀的蓝白校裤擦过展台,蹭掉块写着"2013年捐赠"的金属牌。牌子上还粘着半片风干的鱿鱼触须,不知道是哪届学生恶作剧贴的。
地下室的铁门把手凝着水珠,摸上去像蛤蜊的黏液。谢昀从帆布包里掏出手电筒咬在嘴里,腾出手去拧门锁。忽然有只螃蟹从门缝钻出来,举着钳子横穿过他的球鞋。
抹香鲸骨架在备用电源下泛着冷光。谢昀跪坐在第三根肋骨前,校服裤膝盖处立刻洇开两团水渍。他从包里摸出刻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蓝胶布——那是母亲实验室常用的防护胶带。
刀尖抵上骨面时,喉结猛地滚动。每次刻字前都会有这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卡在声带里的硬壳。七岁那天的雨比今夜还急,母亲把他推上礁石时,手腕上那串鲸骨链擦过他眼皮。海浪吞没她最后一句话,只留下浮沫间一闪而逝的莹白。
"沙——沙——"
刻刀刮擦骨骼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格外清晰。谢昀的刘海垂下来,在鲸骨上投下颤动的阴影。正在刻的这句"三生影事惭西子"是母亲生前常念的,但他始终不明白,研究海洋生物的母亲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哀怨的诗句。
"叮!"
金属落地声惊得他攥紧刻刀。回头看见滚到脚边的夜光螺壳,才发现碰撒了包里的材料。他伸手去捡,却触到一片湿冷的衣角。
顾隐宵僵在两步之外,强光手电筒在鲸骨上切出锐利的阴影。他校服右襟沾着靛蓝色颜料,左手还攥着半本《声律启蒙》,被撕碎的书页正从指缝漏出来,像下了场惨白的雪。
谢昀抓起刻到一半的鲸肋骨挡在身前。那些未完成的盲文坑洞在手电光里像密密麻麻的蜂巢,有几处被他手心冷汗晕成了深灰色。地下室突然响起持续的"滴滴"声,是顾隐宵书包里传来的电子表整点报时。
"我只是...躲雨。"顾隐宵后退半步,踩碎地上一片鱼骨标本。他声音带着刚发作过焦虑症的沙哑,手电光晃过对方锁骨处淡粉色疤痕时,突然想起自己撕碎的那幅画——被铁链勒进皮肉的鲸,鳍肢上也有类似的伤痕。
谢昀摇晃着站起身,铁锈色的鲸骨铃从腰间滑落。铃舌撞在肋骨上,敲出三短三长三短的节奏。顾隐宵觉得这频率耳熟,像上周生物课学的摩斯密码,但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让他无暇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