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谢昀消失在消防通道时,有什么从他包里掉了出来。顾隐宵蹲下去捡,指尖触到个带棱角的东西。是枚掌心大的夜光螺,内壁用荧光蓝写着"三生影事惭西子",字迹瘦金体,转折处却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雨更大了。顾隐宵把螺壳揣进口袋,手电光扫过满地狼藉。碎纸片间有张巴掌大的涂鸦,铅笔勾勒的鲸鱼尾巴上潦草地题着"为谁风露立中宵"。他突然发现,这两处字迹的收笔都带着同样的钩。
谢昀冲进老城区阁楼时,雨水正顺着防火梯往下淌。他抖开雨衣,把那截鲸肋骨泡进玻璃罐。荧光蓝的液体漫过骨面时,盲文凹陷处渐渐显出字来。手机在桌上震动,锁屏跳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你刻的是《海错图》里的诗?】
窗外闪过车灯,照亮墙上泛黄的照片。七岁的他抱着海豚玩偶站在母亲实验室门口,背景里某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记录数据。谢昀猛地推开窗,暴雨卷着咸腥气扑进来。远处港湾灯塔的光刺破雨幕,像把烧红的刀插进眼底。
玻璃罐突然泛起细泡,"似此"二字在骨头上蓝得妖异——这是母亲去世那年,他在实验室废墟捡到的试剂。当时装着它的冷藏箱卡在变形的实验台下,箱体上用红笔潦草写着"样本07"。
顾隐宵把紫光灯怼在螺壳上,荧光诗句在黑暗里像条幽蓝的蛇。手机相册里,那张涂鸦角落的"中宵"二字正在放大。笔锋转折处细微的毛边,与螺壳上的"三生影事"完美重合。
床头的安定药瓶被碰倒了,白色药片滚进那堆撕碎的《声律启蒙》里。他抓起外套冲进雨幕,背包里装着螺壳和那半本残破的诗集。经过垃圾站时,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新闻:"十年前搁浅死亡的抹香鲸骨骼,近日从海洋馆神秘失踪......"
雨点砸在便利店塑料棚上,顾隐宵抹了把脸上的水。玻璃橱窗映出他校服背后大片蓝色颜料,像条搁浅的鲸。上周美术课他故意打翻颜料瓶,就为逃避父亲安排的商科竞赛辅导。此刻那些蓝色污渍正在雨水里晕开,让他想起螺壳内壁的荧光字。
谢昀蜷在阁楼吊床上,听着雨声在铁皮屋顶炸开。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你认识林淑仪吗?】他手指僵在键盘上方——那是母亲的名字。玻璃罐突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荧光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鲸肋骨上的字迹越来越清晰。
墙角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机,滋啦滋啦的杂音里混着诡异的鲸鸣。谢昀抓起外套想逃,却发现门把手结了一层薄霜。月光透过气窗斜照进来,那罐荧光试剂正在疯狂冒泡,骨头上浮现出完整的诗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顾隐宵蹲在海洋馆后巷的排水沟前,紫光灯扫过潮湿的砖缝。半小时前他折返现场,却发现所有碎纸片都不见了,连鱼骨标本的残渣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墙根处留着道奇怪的拖痕,像是有人拖着装满重物的麻袋走过。
手机突然震动,父亲发来语音:"下个月商赛的企划书为什么还没交?"顾隐宵直接把螺壳照片发过去,对方立刻回拨电话。他盯着屏幕上"父亲"两个字,直到铃声停止。锁屏壁纸是去年生日拍的全家福,母亲的笑容僵在嘴角,身后书架上摆着个鲸骨雕刻的帆船模型。
雨势渐小,顾隐宵摸出那枚螺壳。荧光诗句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愈发刺眼,他突然注意到"西子"二字旁边有个针尖大的黑点。用美术刀小心刮开,竟露出半枚指纹——是种罕见的双箕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