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至息几人离开,谢薄半倚靠在真皮沙发上,静静望着手机屏幕。
几分钟前,微信提示,来自陈管家的一条消息。
“谢总,残留的夜来香已经处理干净,玫瑰也换栽成了郁金香。”
谢薄修细的指尖抬起又落下,回复了一个“好”。几年前谢薄就察觉到园子里长出来的夜来香,气息馥郁浓烈。夏晚稍微漂荡一缕风,那香味能萦绕至谢薄的房间。
谢薄不讨厌那种感觉,嗅久了甚至会有一点点儿安神催眠的作用。
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地代替了烟草。谢薄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常常会一个人坐在大开的窗户边放神。
留了点心思,他也才能发觉到江湾对这种气息敏感。她说那句“现在是什么花开了”的话那会,谢薄怔了怔。
自从买下这栋别墅,花园就交给了陈管家接管。谢薄不怎么关心那园子里种的什么花,只隐约记起来自己望见过一丛的香水百合。
那天过后,谢薄跟陈管家提了一嘴,才得知园圃里还种了玫瑰。
既然她受不了,那就除去吧。
总之,能让谢薄安神的存在,已经近在咫尺。
思忖半晌,他敲字发过去一行字:“夫人这些天在做什么?”
不出几分钟,陈管家就给出答复:“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南苑的少年宫教习书法,日常作息还算规律。四天前中午的时候,夫人主动想要下厨,做了一份蒸蛋和柠檬手撕鸡。”
“蒸蛋水放得太多,煮得像豆腐一样,味道一样,手撕鸡煮得太久,皮黑了黏锅……最后夫人丢进垃圾桶,被豆豆叼走解决掉了。”
看到这,谢薄略感好笑,唇角跟着牵了牵。微垂的桃花眼不由自主染上几分笑意。
“还有三天是苏家大小姐的生日,也是苏小姐祖父的九十岁生辰。”谢薄知道这件事,邀请函早在半个月前就发给了他。想必又是一场名门望族间的交际筵席。
谢薄去不了,只寄了份厚礼以表敬意。
他正微微陷入沉思,陈管家接着发了条消息过来:“苏小姐也给夫人发了邀请函,夫人似乎有参加的打算。谢总,您是否需要……”
谢薄目光凝在桌面几秒,食指下意识叩了叩。他很快回复:“随她吧。”
来不及等别的什么,许景已经在门外“笃笃”敲了一遍门:“谢总。谢氏集团……谢佑先生在外面等您。”
谢薄收起那一缕因为思考而不自觉流淌出的柔情,面色变得分外散漫。
他慢悠悠披上西装外套,语气淡然:“让他等一会儿。”
只是谢佑这人实在急性子。谢薄从茶水间冲了杯咖啡的功夫儿,他就冲到了那条长廊外。眉毛强压克制着才没倒竖,满身蒸腾好一股焦躁与怒火的意味。
可到底是按捺不住,谢佑对谢薄身侧的许景视若无睹,目光只死死锁着他,几步快上前,直奔主题逼问道:“为什么不签我们的合同?”
谢薄表情如旧,不起波澜:“没有为什么。”
“……”谢佑后槽牙嚼得干碎,低了低声,“你就不怕老爷子怪罪下来?”
谢薄像是听见了什么年度笑话,嘴角半勾,眸底掠过一丝涟漪——没有刻意掩藏,被谢佑捕捉得一清二楚。
谢佑很讨厌谢薄露出这种表情。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杂种能带着这种表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佑,我想你清楚。”谢薄半垂眼皮,线条极优越的下颌骨略略绷着,矜贵的气态尽数倾泻而出,“老爷子不会苟同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谢佑猝然瞪向他,双目猩红。
而后者面容依然言笑晏晏,眸底却寡淡得紧。
“这句话还给你。废物,就该回到适合自己的垃圾桶里。”
好像是那个时候。
谢佑想起来头一次见到谢薄的那天。
是七岁,房壁覆着满满一整面的爬山虎,密不透风,被夕阳照得斑驳错落。谢佑在草坪上踢足球,听到由远及近响起的汽车引擎声。
谢佑站在那里,远远瞥见谢望轩的身边,多了一个窄小的人影。
两个人在视野里逐渐突出,直到逼近了谢佑,他才看清了那个比较小的人的面孔。
男孩年纪相仿,发漆似的黑,皮肤却显得淡冷苍白。眉眼极为秀丽,然而不带一丁半点的情绪,像是注射麻醉剂后的病人,毫无任何正常人该有的感官。
一角眸光斜过谢佑的时候,谢佑的心沉了沉。
就是那种漠然的,冰冷的,似乎对一切都视若敝履、不屑一顾的神情。
谢薄对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
苏甜卿跟江湾熟了之后,偶尔会趁没空的时候约她出来吃饭。
五星级米其林餐厅内。苏甜卿一面看手机,一面用餐叉漫不经心挑了只色泽熟度恰如其分的鹅肝送到嘴边。
“在看什么?”
江湾其实有时候很佩服苏甜卿的心大。同期小花出门吃饭口罩墨镜戴得严严实实,大晚上出门,生怕混不成路人。
她倒反其道而行之,经常不作过多伪装,最多拿墨镜掩一掩。这会儿约江湾出来,也是在大白天下,明晃晃地招摇过市。
江湾搁那自个思考的时候,苏甜卿好像一瞬就看破了她的心思,只轻笑着说:“你这说的,明星很像会百鬼夜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