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久久小说网 > 精变 > 第51章 章三十七:锥心之痛

第51章 章三十七:锥心之痛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昨夜下了整宿的雨,雨虽不大,却也袭来阵阵寒意,直至今晨才有转晴之象。只是雨声虽小,可外头屋檐落水不断,还是能听得滴答之声。

府衙书房内,沈忆正趴在书案上浅眠,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蹙起,一脸倦色。许是外头落雨声恼人,沈忆没睡多久,便又支起身来,他肩上披着的外衫也滑落在地。

沈忆却无暇他顾,他长叹口气,正要起身出门,便听得屋外有人急声来报:“大人,驿站加急来报!”

沈忆登时面色大改,几乎是冲至门旁,正欲从下人手中夺过信报,可他定睛一瞧,却未见其手中文书,忙喝问道:“京城来信何在?”

下人气喘吁吁,叩首回道:“只有口信,无有文书!”

沈忆心中一慌,脑内翻江倒海,种种后果皆料想了一遍,唯恐朝廷见死不救,只肯杀人避祸,却不愿派人来救。

他定了定神,屏退屋外官差,只将这传话的下人唤至屋内,后才强作镇定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快快报来!我命你加急进京禀告,怎么只你一人回来,还不见圣上文书!”

那下人却是面露惊恐,他跪在堂下,后背湿了大片,回话倒是快极:“大人,非是小人有所藏匿,而是、是京中大变,只怕咱们漳邺的事儿,是传不到圣上耳中了!”

沈忆双目大睁、呼喘渐急,喉结混动数下,心中暗恐道:漳邺毗邻京城,乃是京畿要地,若是朝廷此刻连漳邺都顾不上……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咬牙追问道:“快说,究竟是何事!”

那下人又连叩三下,才答:“京城传来消息,说是梁王殿下,昨日病薨了……小人去时,京中已在戒严,小人连通政司的大门都进不去!我言道漳邺疫病严重,此奏必要面呈圣上,可通政使黄大人却道‘国丧之下,京师戒严,无有圣命一律不得入京。’说罢,便将小人赶出城去。”

“梁王……梁王?”沈忆身子一松,靠坐在椅上,喃喃复念道,“怎会是梁王殿下!那、那圣上他……”

他此刻大惊之下,也是口不择言,好在下人反应极快,接话道:“小人打听了一番,皆道圣体安康。”

沈忆眉心紧锁,一言不发。他原先听下人说来,本是猜测皇帝病危、驾鹤而去,故而国丧之下,朝廷才难派出人手,却不想国丧不假,病薨的却是梁王!

大梁建国以来,只有一人以国号作封号,便是当朝这位梁王殿下。自从十年前梁王受封,而皇帝又遣太子南调,朝中便是流言四起,道梁王才是圣上欲立的储君。也正因此,朝中大臣明面上不说,可私下却早已分作几派,其中拥立梁王的不在少数。

可这位梁王殿下乃是圣上幼子,年不过三旬,无病无灾、正值壮年,怎会平白无故病薨了?

沈忆并非老谋之人,可官场中事,他多少也知晓一二。圣上久病,已是多年未上朝,朝政明面上由几位老臣执掌,实际却交由梁王总揽,而如今梁王暴毙而死、死因不明,朝中却未大殓治丧。这事儿若说不蹊跷,恐也无人相信。

“大人,小的……还有一事要禀。”这下人面露纠葛,四下探望了一番才道,“小人探得一消息,关系重大,不敢不报。”

沈忆垂下眼眸,紧捏着腕上金镯,佯作平静道:“说。”

“据说昨日梁王病薨之时,镇南大将军正在宫中面圣。将军得此消息,唯恐宫中大乱,便、便命御林军封锁皇城,若无其命不得进宫。”

“……御林军可是听命于圣上,怎会与萧将军有所关联?”

下人听言更是惊惧:“不仅是御林军,东西大营也尽归萧将军调遣。”

“……朝中文臣武将,可有异动?”

沈忆虽问出此话,心中却已有答案,且不说萧镇威名赫赫,在百姓中声望极盛,便依他目前的兵力,也不会有人敢上前一碰。更何况,他并未有造反之举,打的依旧是勤王护驾的名号,只要皇城危机一日不解,他镇南将军便可一日不卸甲。如此忠义之举,又有谁人会质疑?

又有谁人敢质疑?

可他如此围城,为得又是甚么呢?难道他真有谋朝篡位之心?

心中一升起此念,便连忙被他压下,若说萧将军在南郡时有谋反之心,尚还有人相信,可他如今已回了京城,朝中百官与其断无交情,他又怎敢在皇城之中谋逆呢?

沈忆思略良久,忽又心生一念:萧将军久在南郡,乃是太子的得意干将,如今梁王已死,他封锁皇城莫非是在等太子进京?若是如此,他便身肩从龙之功,封侯拜爵也不在话下,细思倒也说得通……

沈忆所能想到的,朝中那些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也定然知晓,梁王党羽暂且不说,至少太子一脉必在暗中接应,也难怪萧将军此番封城如此顺利。

想至此处,沈忆却是愁容又显,京中若忙于皇位之争,那漳邺城中的“飞颅疫”又能指望了谁?莫非也要同四年前一样,焚尸以暂压?

可四年前的瘟疫发于城郊,倒还好控制,如今这疫病发于城内,短短七日中已有二十余人暴毙身亡,又该如何是好!

沈忆想至此处,顿觉手足无措,他本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读书人,也仅能做个普通的县官,如今遭这瘟疫突袭,他又怎担大任?

唏嘘惊恐之下,沈忆连连哀叹,无奈只得先将下人屏退,又在这书房中踱步数圈,实在想不出甚么好法子。他思来想去,所识之人中也只有陆斩本领高强,万般无奈下,他只能将那金镯摘下,连声哀求道:“道长,如今朝廷不能派兵来援,我一人实在想不出甚么救治之法……您既是仙家门下、本领高强,能否发发慈悲,救救我漳邺城中的百姓!”

沈忆的手微微发抖,生怕陆斩有所顾虑,不肯救人,故而哀声求了许久,然这金镯依旧是毫无反应。沈忆见状肩膀一耷,几乎是瘫坐在椅上,俄而,又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放在那金镯旁。

他呆坐了许久,忽而长叹道:“沈忆无才无德,眼见百姓受此灾祸却无计可施,实在愧为漳邺县令……”

他这几日为城内“飞颅疫”伤神劳心,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熬得双目通红、颓唐不安,今日又闻朝廷欲弃漳邺不顾,便连陆斩也是见死不救,心中更觉愤恨无力,竟是升起赴死之心。

看着桌上的金镯,沈忆暗恨又生,他面上划下两行泪珠,怨道:你明明知晓我的心意,多年来却是装傻充愣、避而不见,若我今日畏罪自刎,你可愿现身会我最后一面?

沈忆想着想着,心内畏死之意渐被冲淡,转而升起一腔孤勇,他伸手去捉那金镯,正欲把陆斩逼出,不料他这回甫一碰上宝器,便觉心内一凛,眼前竟是泛出几道虚浮小字,鲜红如血,似是用朱砂写就,他定睛一看,只见写的是——

“仙人了无踪,乘鸾去未还。纵横山海外,直上浮云端。”

沈忆一愣,眨了眨眼,心随其动,口中竟不自觉念出此句,他话音刚落,这几行红字飘飘摇摇,竟是钻进了金镯之中,隐没不见。沈忆大惊,忙拿起金镯,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却见镯上原先繁复的花纹不见,反是多了四行小字纂刻其内上,幽幽发着金光。

“直上浮云端……这不是个字谜吗?”沈忆喃喃道,“打的是个‘去’字,去,要去何处?莫非这是道长留信?”

可是……沈忆心中更疑,陆道长一向来去随心,若真要走,怎会刻意留下这文绉绉的话来?这实在不像陆斩手笔。

一念至此,恰听得金镯内传来一道人声:“五日后归,勿念勿哀。”

若说留信还能作假,这留声总是不能,沈忆听得五味杂陈,许久后才低念道:“倒似绝笔一般。”

他话虽如此,心内总算好过了许多,他微启双唇,又追问道:“道长,你还在吗?你、你是甚么时候走的?”

自然无人回话,只是沈忆面前又浮现几行字,这回写的却是:“唯你心绪不宁时,我留字才现。城中命案我已多番调查,非是一般妖邪所为,且与樊府联系颇深,需待我回后再行收拾。你这书呆一向蠢笨,遇事举棋不定、冲动爱哭,万不可轻易涉险,金镯口诀予你防身,不得离它半步,切记切记。”

待沈忆读完之后,这字迹也已全然消散,不留半点痕迹。他忙将金镯戴上,心起一阵后怕,却又对陆斩的关怀心喜万分,他暗松口气,心道五日光景自己必能应付,待陆道长回来,定能解救漳邺百姓。

他这厢料定,便也不再多虑,又将下人传告上来的名单细看了一遍。

患“飞颅疫”而死之人共有二十二位,相互之间并无过密联系,皆是夜间暴毙而亡,家人发现后报官,而其头颅消失的时间俱是在第二夜凌晨。无论把守多么严密,头颅都会消失不见。

沈忆看到此处,脑袋又是一阵胀痛,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消失的头颅究竟去了何处?难道世上有甚妖物专爱吃人的头颅?不然这些脑袋怎会遍寻不见,又或是它离了身躯便会自己消失?而且死者全身上下无有一处外伤,喉道、胃内也无毒物残留,为何偏偏显露中毒之症?

……这“飞颅疫”究竟是瘟疫还是传毒?

沈忆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忽而转了思路,自问道:“莫非是因头颅上有甚特殊之处?眼、耳、口、鼻,抑或是……”

他照着自己的脸摸了一遍,待碰到口唇时忽的神思一闪,想到当初仵作所证“蛇蝎之毒”,大为惊骇道:“若与中毒之症相关……莫非是……牙、是牙齿!若被毒牙所伤,那伤口便可在头颈之上!”

他愈想愈觉有理,便按照死去顺序将名单又理了一遭,却在看到樊进的名字时目光一定。

是了,樊进的头颅消失得最为蹊跷,它并不是第二夜才消失,而是在当日凌晨,在众官差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可为何独独是樊进的头颅消失最早?甚至显得有些匆忙……若不是怕官府查出甚么,便是时间紧急,需得快些寻到下一个死者。可这又是为何,难道妖邪杀人也有缓急之分?

沈忆有此想法,忙将名册往后翻了翻,却发现在樊进之后身死的,并非是城中之人,而是家住观音庙附近的轿夫李成,只是李成曝尸荒野,尸首隔了一日才被发现,倒叫沈忆给忽略了。

若是这般算来,头两起“飞颅疫”的死者相距并不算远,倒与陈升所言相符。

沈忆推算至此,心中大为振奋,既然这案件有迹可循,那总该有个前因后果,自己再细查一番,即便找不着线索,也能给陆道长说上一二。

此案的关键,应当还是在樊进身上。案发后沈忆便已派人去樊府通报,却不料樊夫人新丧,府中下人们个个披麻戴孝,听说自家老爷也死了后更是哭天抢地,官差问甚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沈忆只好先将捕头遣回,先行调查余下死者。

而此刻既已关注樊进,沈忆自然将全部思绪落在此人身上。他生性软弱,的确算不得是个聪明人,只有一点远胜他人,便是记性极佳,此刻已将所有死者的生平往事、遇害的时间与地点都刻在脑中,分毫不差。

便在他盯着手中名单时,忽然之间神思畅通,一个念头劈进脑中,惊得他倏然站起,双手攥紧案角,悚然道:“莫非、莫非这‘飞颅疫’的第一个死者,不是樊进,而是其妻樊夫人!?”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沈忆闭眼思索,喉中紧张得不住吞咽,“瘟疫是一传十十传百,总有个先后之分,而若是中毒……先中毒的人却不一定先死!”

心念至此,沈忆大为振奋,扬声喊道:“来人,来人!”

门外的官差叩门而问:“大人有何吩咐?”

“先前去往樊府的捕头是哪几个,统统叫来!”

官差应声而去,片刻后便领了五六人过来。沈忆认得他们,见他们面有不安,也顾不上出言劝慰,直接便问:“三日前,尔等去樊府查案,可有探得樊夫人的死因?”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答:“樊府的管事儿只说自家夫人是病死的,小人本想再问,可见他们哭得实在凄惨,言语间也是颠三倒四,也不便再多细究。”

沈忆心有失落,又问:“那樊夫人是哪一日去的?”

这点捕快们倒是探听清楚了,皆道:“说是七月十六。”

“七月十六……今日是廿五,我回漳邺赴命是十八日,当日夜里便发现了樊进的尸首。这便是说,樊夫人在樊进遇害前两日便已病逝……而在十九至廿五的七日间,又发现了二十三具尸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