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如果忽略掉那个马戏团长探究的目光和逐渐隐藏不住的杀意,我甚至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算是我进入这个幻境后最舒心的时光了。
毕竟自从进入到这个马戏团的幻境,成为占卜师开始占卜后,幻境里这幅虚弱到极致但预言能力逆天的身体真的让我吃够了苦头。
在失去预言能力前,我就没有睡过一个比较安稳的觉。
因为那些由大量的预言带来的各种繁复的信息随时充斥着大脑,让我的神经被迫一直处于紧绷的高速处理信息的状态,连睡眠的时候都无法脱离这种情况。
而思绪的极度嘈杂和疲劳,使我的感官的整体都模糊迟钝起来。
耳边也不时出现一些幻听,加上身体因为预知后的剧烈疼痛和吐血,简直让我身心疲惫极了。
其实,据我之前在黑手党学校幻术科学到的知识来看,这就是典型的幻术侧能力者控制不住力量的特征。
而且像这种自身的特殊能力别人都不能帮忙,只能自己领会了。
所以我也没想着去问问旁边作为顶尖精神能力者的玛蒙。
当然还有一部分重要原因,就是那个时候我和这个幻术师婴儿之间的信任度不够,我也不可能把这么明显的弱点告诉玛蒙。
所以那个幻术师婴儿,其实之前应该都不清楚我的身体情况其实比他看到的还差很多,吐血都算是小症状了。
于是在Xanxus和西蒙来到马戏团之前,我真的过得有点生不如死。
那种由预知能力产生副作用,真的比幻境里其它东西带给我的伤害严重多了。
而现在没有占卜能力后,我在幻境里的这幅身体立马就恢复了一个还算稳定的状态,至少不会出现站久了就头晕的情况了。
对此,我十分满意。
所以我这几天结束占卜师的工作后,就让玛蒙去抓着表演完节目的弗兰训练,我自己则是拎着西蒙在这个马戏团里到处游荡。
等我把马戏团内部的地形情况都摸清楚以后,我就开始以表演马戏的主帐篷为圆心,向马戏团周边扩散游走的范围。
每当我尝试着走到马戏团边界的时候,就会发现就像玛蒙弗兰他们说的一样,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把马戏团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了。
照他们的说法,只要踏过那条看不见的“线”往外走,下一刻就会类似鬼打墙一样又回到踏出脚步的位置,仿佛根本没有走出过这一步一样。
所以我干脆就站在所谓的边界那里,眯起眼睛向马戏团外界观望了一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那边西西里岛的街道。
那里所呈现出的景象仍然是我比较熟悉的黑手党学校附近的那片区域。
外面的阳光正好,空气里带着一阵阵暖风。
道路上来往人影络绎不绝,十分热闹,一点都不像虚假的幻象所构成的。
时间上应该还维持着现实世界那边我有去意大利的前几年,因为我瞟到了旁边购物商场上挂着的广告,它的右下角有活动期限的字样。
这和我当时带着Xanxus跑出他那个贫民窟的幻境后,能在那边找到我爸之前居住过的房子的结果是符合的。
那些街道上的路人的表情也十分生动,偶尔间物品摆动的擦碰声也很清晰,我的鼻子甚至也闻得到外面街边面包店里传来的食物香气。
最奇妙的一点,就是马戏团外界幻境里的那些商贩。
他们甚至可以看到我,然后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比如当我视线偏移到那边的时候,他们远远地就开始摇晃起手。
然后他们向我这边大声吆喝起来,嘴里的推销词也换了一波又一波,似乎非要把自己放在货架上的东西给卖出去。
我不动声色地朝他们点点头,指了指他们手中的某个东西,表示我想要买那个,让他们帮我拿过来。
得到回应的小店老板们表情显得更加热情了,也许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为家里人跑腿的小孩子。
于是他们直接拿起物品,离开自己的摊位朝我走过来。
我就抱着西蒙等在那里,表情平静地看着那个小店老板一脸高兴地走过来。
“小朋友,你的····”那个店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嘴里的话都已经传到我的耳边。
但当他跨过马戏团边界那条透明的线的时候,他整个身影就瞬间消失在我面前。
然后下一秒,我就看到那个店主的背影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但他已经变成了转身走回他自己的摊位的状态。
我仔细观察了下,发现他的手上刚才我随便说要买的物品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叠纸币,仿佛他已经完成和我交易一样。
好吧,我可以确定他的纸币不是我给的,买来的物品也没有给我。
也就是说马戏团里面和外面的幻境有交互,但有一些限制吗?我思索道。
这个马戏团的幻境和外面西西里岛上黑手党学校附近的区域幻境,应该是有一整套逻辑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和方式,外面的人应该是可以从马戏团的大门那边进来的,我捂着下巴琢磨了一下。
具体例子就是每天从外面进来看马戏团节目的客人,还有当时借着驯兽师招聘广告进来的Xanxus和西蒙。
但我现在站在的位置不是马戏团的大门,所以外面的人也应该进不来。
于是刚才那个店主才没有跨过边界线进来。
我站在那里想了想,也准备尝试一下,所以抬起步子就跨过那条透明的线走出去了。
但和预料中的一样,我走出一定距离后,就又回到我之前出发的位置。
不过我倒是没有觉得多失望,毕竟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这种模糊空间概念的幻术是幻术师最喜欢用的,我以前在黑手党学校和那群幻术科的家伙交手的时候看到过很多类似的。
虽然按照玛蒙的说法,这个幻境是因为有着魔女力量的支持,才能维持这种高精度的自动化流程和巨大范围性。
但实话讲,单从这种布置区域性幻术的能力上评价,能做到像这个幻境里多层幻术叠加,而且互相不冲突,让整体幻境显得这么巧妙和符合逻辑的幻术师,我还真没碰到过。
哪怕那个现在被困在黑手党监狱,在我看来幻术天赋已经算数一数二的蓝发幻术师,我都不觉得他之后短时间内这方面能达到这种程度。
毕竟有很多东西,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
而倨傲如玛蒙,那个来历神秘的幻术师婴儿前几天也有些不甘地承认了这点。
就算没有最外层的魔女力量干扰,如果在这个幻境,正面和创造这个幻境的幻术师对峙,他可能也会选择直接逃跑。
听到玛蒙的话,我倒是没有想嘲笑他。
毕竟精神能力者之间的克制就是这么明显,有时候逃跑并不是什么下策。
而且每个幻术师擅长幻术的类型都是不一样的,玛蒙在这种区域性类型幻术上输给别人也并不丢脸。
“这倒是幻术师经常用的套路了。”对马戏团周边的屏障进行短暂的研究后,我就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了我的总结,然后递给怀里的正舔着自己爪子的西蒙看。
这只红色的兔子自从到这个幻境变成了猫后,很多习惯越发像一只猫了。
而它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点,我思考道。
“没错,所以关键还是解开这个幻术。”看到我写的字,西蒙也用爪子抓起笔写道:“但困难的是,我们现在出不去这个马戏团,也就找不到这个引发西西里幻境的人。”
听到这里,我表示同意。
据玛蒙当时分析的来看,这个马戏团的幻境之所以这么难解决,是因为这个第三层幻境嵌套在了外面那个西西里岛的第二层幻境里。
只有作为第二层幻境的西西里岛解决了,才能顺带解决马戏团的幻境。
因为幻术的破解规则就是这样。
所以这么来看,还是要找到那个弗兰在进入幻境前,看到的站在我和Xanxus旁边的那个“第三个人”才行,我在心里想道。
因为现在看来,外面这个西西里岛的幻境就是由这个人的记忆产生的。
我当时能突破掉Xanxus那个贫民窟的幻境,也是因为我找到了Xanxus,并且帮他躲过了幻境里那次必定的死亡。
而我和Xanxus,西蒙虽然也是从其它第二层幻境的进来的,但自从我们踏进了这个马戏团幻境起,我们就被困在这里。
如果现在我和Xanxus他们都还在马戏团外面,说不定就能在外面那个西西里岛的幻境里找到那个“第三个人”,从而解决掉这个马戏团的幻境了。
之前我们几个人讨论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曾问过西蒙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先和Xanxus在外面把第二层幻境解决了,再来找我。
当时在外面失忆状态的Xanxus可能不太清楚情况,但西蒙应该能大概了解这些信息。
“因为来不及了,当时我和Xanxus不进来的话,你就会死。当然我也和那个小家伙讨论过这个的,他和我意见相同。”西蒙看着我,它无所谓地歪歪头,然后写道:“这比困在这里严重多了。”
好吧,我有些无奈,但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不过他们选择救我这点,也和我之前预言到的那次死亡会是Xanxus救了我的结果达成一致了。
这么看,这具身体之前的预知能力准确率真的百分之一百了。
我叹了口气,难怪副作用会那么强。
在马戏团周边都张望了一遍后,我又去了马戏表演的主帐篷逛了一圈。
发现还是和之前看到的场景相同,表演完后那些马戏团成员死伤一片,整个帐篷都笼罩在死亡的氛围里。
而那些坐在观众台上的客人们却依旧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对于空气中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味没有一丝恐惧,激动的表情都和之前一样。
我在心里对比了下每个人的脸和座位,确定和上次看到还是一样的,没有一点变化。
然后我远远看了一眼在台上和狮子对峙的Xanxus,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深红色的眼睛里还是很平淡,似乎他面对的不是生死情况。
我冲他挥挥手,然后他就马上收回了视线,翻身躲过了朝他扑过去的猛兽,继续完成他的驯兽师工作了。
马戏团团长则站在我不远处,每次这种见血的场景,他总是要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似乎他就是喜欢听见那些惨叫声一样。
而在他准备挂着假笑走过来和我说话之前,我就抱着西蒙转身离开了。
除非万不得已,我现在不想和那个马戏团团长有任何正面接触。
在路上的时候,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就在本子上把之前和玛蒙订下临时契约预言的时候,看到那一枚带有翅膀样式的戒指画了下来。
因为当时头太痛,导致戒指细节记不清楚,但大概的样子我还是画下来了。
西蒙这只红色的兔子应该活了很久,说不定知道这个戒指是干什么的呢?
按照我当时做的预言,这枚戒指是离开这个最外面第一层幻境的关键。
但这个戒指现在我们却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还被困在这个第三层的马戏团的幻境里。
不过如果能通过西蒙了解一些信息的话,是不是可以反推过来,通过另外的办法解决掉这个马戏团的幻境,我想道。
“西蒙,你见过这个戒指吗?”我指了指纸上画的戒指,然后在纸上写道。
西蒙本来仍然一副悠闲的样子,眯着眼睛打盹,左右摇晃着红色的尾巴。
“这个····好像哪里见过。”但当看到纸上的戒指的时候,它楞了一下,就低垂下头,硬是用一张猫的脸做出了人性化的沉思表情。
正在我以为它要说出什么答案的时候,它又抬起头看向我,眨了眨那双带着银色四芒星的红色眼睛。
然后它简单地写道:“不记得了。”
写完后,它又趴在我的怀里,继续打盹起来,似乎对我画着那枚戒指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于它的反应,我直接沉默了,然后也只能摇摇头表示作罢。
把周围的情况都观察了一圈后,我就又回到了作为休息的帐篷附近。
而这时候玛蒙正抱着它的宠物蜥蜴,把哇哇大叫的弗兰用绳子倒挂在树上。
因为被倒着挂在树上,弗兰的头发自然因为重力垂落下来。
而大树下面是燃起的火堆,每次弗兰挣扎一下,树枝因为压力就下沉一些,那燃烧起来的火苗就离他的头发更近了。
隐约间,我似乎都看到了弗兰那绿色头发的发尖处变得有些焦黑了,空气里也有一种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我朝被挂在树上除了大叫但仍然面无表情的弗兰挥挥手,忽略掉那个孩子嘴里的“魔女妖怪快救救我,这个小矮子疯了”的话语,然后我带着西蒙坐在玛蒙旁边。
那个婴儿幻术师表情严肃地继续给火堆加火柴,似乎想把火再烧旺一点。
他一边用扇子扇着火,一边用柔软却刻薄的语调快速讲解着一些幻术基本规则,完全不管处于被烧状态的弗兰此刻有没有心思听他讲的东西。
而因为这个场景已经持续两天左右了,我也就淡定了。
实话说,对于这种看着就不靠谱幻术训练的方式,我心里还是有点怀疑的。
好吧,这确定不是那个小心眼的婴儿幻术师在公报私仇?
毕竟我以前都是这种办法,去折磨那些找我麻烦的家伙,上一次被我这么对待的恐怕还是那个不着调的托马索这代继承人内藤龙翔了。
而弗兰的确也说过他要用火烤了玛蒙的宠物蜥蜴,然后吃掉。
所以我觉得要报复弗兰的话,玛蒙用这个办法是正好的。
但后面过了一天后,我却惊讶发现,为了避免火烧掉头发,那个平常嘴毒此刻却可怜兮兮的绿发孩子,还真的在头上用幻术变出一个苹果样子的帽子。
对于这个,我就只能由衷感叹了一句。
果然不管是武术上面,还是精神能力上,绝境都是学习东西最快的办法。
玛蒙虽然传闻中是个奸商,但还是讲究所谓的做生意的诚信,弗兰还真的短时间就学会了幻术。
其实我对这结果还挺满意,而某些方面显得极为严格的玛蒙却有些不满。
因为照那个幻术师婴儿的想法来看,他的本意可不是为了看弗兰变出的那顶愚蠢的苹果帽子。
他希望的是,弗兰可以用幻术对火堆产生效果。
不过怎么说呢,我还是觉得幻术师的训练方法应该有更温和的方式吧,我想道。
毕竟以前黑手党学校肯定不是这么教的。
“今天情况怎么样?”在我走神的时候,玛蒙侧过头看着我,他一边开口,一边继续往火堆里丢着木柴。
因为刚刚生了火,那个幻术师婴儿那张白嫩的脸上不可避免也沾染了一些烟熏的黑色痕迹。
往日整齐的兜帽也有些歪掉,整张脸看着有些滑稽,和他往日注重身份的古板样子有点不符。
但看着现在弗兰那边的惨状,我是万万不敢笑出声的,生怕这个爱记仇的紫发幻术师婴儿把怒火烧到我头上了。
“还是一样。”我表情淡定地在纸上写道,继续装作没看到被挂在树上的弗兰可怜巴巴的求救表情。
然后我在本子上补充了一句:“果然在这个马戏团里,我们就是被动的一方。”
“是的,看来还是要先把马戏团团长解决掉。”看到我写的内容,那个婴儿幻术师也点点头,他皱着眉头开口:“先把眼前最危险的事情处理了才是重要的。”
嗯,我跟着点点头。
“是啊,否则让这个矮子总烧我也不是个办法呀。”
听到弗兰的话,我刚想继续点头,却突然发现他怎么一下有功夫说这个了。
明明刚才他还就只能瘫着脸惨叫。
然后我抬起头,才看到那个孩子已经坐在树上吃苹果了。
他摇晃着腿,绿色的头发显得乱糟糟的,全身也都是被烧伤的痕迹。
也许还是吃了不小的苦头,那双嫩绿色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连眼神都有点麻木。
他感叹道:“me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呀,魔女妖怪你们这是虐待儿童。”
而旁边被绳子捆在树上,继续被火烧着变成了一块大石块,因为温度原因那块石头已经被烧的滚烫。
进度真不错,我在心里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