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丹红正与钱月规划着铺子的改造。
两个人前屋后院来回跑,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规划得十分细致。
丹红刚刚用炭笔在图纸上做下一个标记,外边忽然有人高声呼唤她。
“丹夫人!”本该守在刘珠身边的其中一名仆从冲进来,“老太太摔了!”
丹红赶到医馆的时候,大夫正收回把脉的手。
刘珠的脑袋上包着纱布,面色苍白,人还没醒,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出胸口的起伏。
“怎么样?”丹红强压着激动的情绪,声线被抑得颤抖。
大夫犹豫着说:“刘老太太年纪大了,这回又摔到脑袋,恐怕……”
药实在是灌不下去。
丹红看着里屋无知无觉躺着的老太太,默然放下门帘。
“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向守在外边的仆从。
“我当时正收拾屋子,春桃在准备午食。老太太本在堂屋待客,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仆从低着头,“我到堂屋奉茶的时候没见人,跑出去寻,就发现老太太倒在地里,从埂上摔下去,脑袋碰着石头,当时就昏过去了。”
“待客?是什么人?”
仆从道:“常来的那个,老太太娘家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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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门因为迅速的开关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屋里做针线活的妇人猛地一颤。
待看清进来的是谁后,她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早回来?”妇人低头继续撩针,“王家有鱼有肉的,你该在你大姑那儿吃完了回来的。”
刘三支吾两声,说:“不去了。”
“什么不去了?”妇人抬头,“你表哥现在出息,家里都请得起下人照顾,你还不得多去走动走动?”
“没什么好走动的。”刘三撇开脸。
妇人将针线篓往桌上一戳,生气地盯着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难得你大姑还惦记着咱们家,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得向你表哥学学,别成天不着四六的。要是你表哥拉你一把,保不齐你也能去衙门里顶个好差事。”
刘三面上浮现出忿色,不服气地说:“王槊都出去大半个月没音讯,说不准已经……”
妇人打断他:“胡说什么呢!”
“这可不是胡说,”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听到些消息,不大好的,大姑听说,结果一着急摔了,估摸也不大好。”
妇人愣了下:“摔了?”
刘三含混地“嗯”一声。
“那咱们得去看看啊。”妇人立刻起身,往里屋走。
刘三却不大情愿,想上去拦她。
“你这傻孩子!”妇人挣开他,“没影儿的事,乱想什么?你姑摔了,咱得去看看。你表哥回来肯定记咱们的好,以后也好帮衬帮衬。”
刘三便不说话,但也不动弹,杵在那跟个石柱子似的。
“平日里你不是怪活泛的吗?怎么这会儿死脑筋起来!”妇人啐他一声,又催他拿上半筐干豆子,去打听刘珠的情况,好找个时间探望探望。
她还有些感慨:“怎么突然就摔了呢……”
刘三拎着豆子在外边晃了四五圈,等到瞥见亲爹下工回来,才原模原样跟着回家。
“摔了?”男人把汗湿的衣裳搭在架子上,“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妇人把脏衣服取下来,丢木盆里,“三儿说的,我遣他去看他姑来着。”
男人若有所思地问:“他瞧见,没上去帮把手?”
妇人一怔,接着吭哧瘪肚地说:“没、没遇上过这种事儿,吓到了呗……”
男人遂不说话。
听到外边传来进屋的动静,两个人齐齐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具是噤声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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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是寅时初醒的。
丹红守了半宿,正混混沌沌地眯着,被一声大叫惊醒,忙不迭凑到刘珠床边。
老太太两只手乱抓着,握住丹红的手才定住心神。
她瞪着眼,问丹红:“王槊、王槊呢?”
丹红立刻答:“王槊在做事呢,我已经请人去找他回来了。”
老太太怔忪片刻,又紧张地问:“没事?没事?”
“没事!”丹红紧握着冰冷皱巴的老人手,坚定地说,“全须全尾的,在外边办事呢。”
老太太猛地松了一口气,那股精气神也一下子瘪了。
她虚着眼,瞳子里混混沌沌。
丹红心里一紧,抓着刘珠的手说:“老太太!别睡!叫大夫看过再睡!”
言罢,她又转头大声呼唤大夫。
门口守着的仆从也立马去后堂招呼大夫。
刘珠昏昏沉沉的,但还是依着丹红的话,坚持没有闭眼。
大夫看过后,几不可察地朝丹红摇了摇头。
丹红皱着眉轻声吩咐仆从几句,然后追着大夫出去,到僻静处聊刘珠如今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