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在陈鼎面前提陈妙的事,大家都怕伤到这位菩萨的心。说出这话,姜松也有点忐忑,生怕陈鼎给他扫地出门。
陈鼎顿了转身的动作,又缓缓坐了回去,他似乎不疑惑姜松问出这话,又或者说,他已经等了很久。
“你是谁。”
姜松正色,摆出鳄贵教他的行礼动作,“在下是姜逸的弟弟。”
拜师这么久,竟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介绍自己。
陈鼎看着窗外,悠悠吐出口气,神色有几分放松,“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刘。”陈鼎吐出一个字,“刘婼,一个好姑娘,可惜了。”
“她人在哪儿?”姜松忙追问。
陈鼎只是摇头。
竟真的没了。
姜松不甘心地瘪嘴,纵使这样,也得瞒着姜逸,怎么说也要留个念想。
见姜松不再提问,陈鼎反开了口,“姜逸空有武力,为人张扬,走到这一步也有他一份罪。你既拜我为师,切忌轻浮急躁,要济弱扶倾,做事运筹帷幄。”
姜松面上不耐烦,他听不懂。
文盲松鼠的表情太过明显,陈鼎闭了嘴,又叹口气,“还是要多读书。”
用来拴松鼠的绳断了,师徒缘分似乎也走到了头。
陈鼎轻拍姜松的肩膀,到这一刻也不知说点什么,只愿这几个月的师徒缘分,能在这只妖心里留下痕迹。
姜松懵懂地看着陈鼎,半晌皱眉,这种离别的氛围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扫地出门。
姜松揣着陈鼎附送的一兜点心,拎着一包裹松子,呆滞地看着边上的善水。
善水比他反应还大点,这人还没从被陈鼎拽着推出门这件事中回过神,怔怔地看着消失在阴影中的人。
面上几缕茫然,眼眶微微泛红。
他走就算了,善水怎么也被扔了出来,还扔给了他。
姜松挠头,觉得自己可能暴露了什么,没愧疚多久,他戳戳善水的肩膀,“走呗。”
指尖的触感唤醒晃神的人,善水抬头看屋檐,双手不自在抓紧陈鼎给的包裹,带着轻微的鼻音,“谁要和你一起走了。”
“好心没好报。”姜松撇嘴,到底没多说什么,他心里有点怪,酸酸的,涩涩的,心脏胀得他不想多说话。
于是他没再理善水,闷头朝着隔壁街的小吃走去。
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样想着,又瞥见手里的吃食,姜松只觉得心里更憋得慌。
走到摊前,要了一碗馄饨,就一屁股坐到桌前,不知想着什么。
身边出现一道黑影,是刚刚还说不与他同行的善水。
善水坐到姜松身边,自顾自说道,“当时我身中蛊毒面容可怖,无处可去,只有陈医师敢收留我。他不收我为徒,只叫我干活抵诊费。”
说着,善水深吸口气,似在压抑着什么,“他知你我牵扯甚多,为保全医馆,便只能赶我们走了。”
讲这个做什么,谁要听了。
姜松冲着小二吼道,“小二,我馄饨呢!”
小二忙赔笑着端来馄饨。
姜松转转汤勺,头也不抬,“没你的份。”
“你对闫家和石蛊都感兴趣,说说看,你的计划。”善水微侧头,赌气般盯着姜松的右耳。
东计划西计划,老老实实吃个馄饨不行吗。
姜松懒得理他,自顾自吃起了馄饨。
两个人就此僵持,各自赌气,又像两个被抛弃的孩子,不愿松开仅剩的玩伴。
一碗馄饨吃完,两人的情绪终于有所平静。
姜松并不打算带上善水,虽然对方看起来扭扭捏捏,其实口是心非地透了不少底给他。
但他是妖,哪有妖和蛊童待一起的,嫌目标不够大,不能引起那帮仙门弟子注意吗?
而且,他又打不过闫家……
姜松一想到闫琦钰那个小黑人就毛骨耸立,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于是他犹豫再三,从陈鼎给他的吃食和自备的过冬粮中拿了些,通通推到善水面前,“你拿去吧。”
善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各色的食物,他没多问是什么意思,似乎这事再寻常不过。
只是僵直的身体,不愿抬起的头,让没心没肺的姜松也有一点不自在。
但蛊童毕竟不是寻常人,过往的经历也会让他不要沉浸于无用的情感中。
直到姜松离开,善水也没有动弹。
他只是默默感受着街边的风,俗世的喧嚣,看着云层悠悠飞过,挡住一阵刺眼的阳光,影子从靴子蔓延至全身,仿佛又看见了儿时满地的黑。
晋城倒是越来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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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漫无目的地走在晋城的街上,幻想着百年前姜逸和刘婼是如何生活,随缘地找着落霞宗的遗址。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耳边传来女子的呵斥声。
姜松靠过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女子,手持双剑,脚下倒着一片人。
居然还是个熟人,陈生的师姐,叫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柳若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