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申城像被浸在墨水里的宣纸,沈砚站在林氏集团大厦前,仰头望着玻璃幕墙上蜿蜒的雨痕。黑色公文包的金属扣硌着掌心,他想起助理今早说的话:"林氏的案子碰不得,背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人群,沈砚在前台报出预约时间时,注意到接待员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0.3秒——这个细节在后来的回忆里成为蛛网的第一根丝线。电梯上升时,他对着镜面整理领带,深蓝条纹领带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倒像极了法庭上那些被真相勒紧喉咙的证人。
38层总裁办公室,檀木熏香混着雨水的腥气。林淮站在落地窗旁,背影被切割成冷硬的几何图形,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腕表,表盘是没有数字的纯黑镜面。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笑意,眼角细纹里却凝着霜——像冬日湖面的薄冰,看似脆弱却能承住千人千马。
"沈律师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林淮伸手示意沙发,指尖修长,指节泛着冷白,"通常来说,提前赴约的人分两种:急于证明自己,或是想掌握主动权。"
沈砚落座时故意选择了与办公桌呈45度角的位置,这个角度既能观察对方微表情,又不至于显得攻击性过强。"林先生更希望我是哪一种?"他打开公文包,取出案件资料,纸页翻动声里混着窗外的雷声。
林淮绕过桌子,在沈砚对面坐下,膝盖交叠的姿势优雅得近乎刻意。"我看过沈律师代理的李氏控股案,当庭指出对方财务总监伪造签名时,你用了十七分钟拆解笔迹形成时间。"他忽然伸手,指尖掠过沈砚卷宗上的财务报表复印件,"但这次的故事,恐怕需要更锋利的刀。"
雨声骤然加急,落地窗上的雨痕突然扭曲,像无数只试图叩窗的手。沈砚注意到林淮说"故事"时,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猎手看待猎物的玩味。他翻开第一页报告,荧光笔标注的数字在阴影里跳动:"林氏近三年的海外投资回报率维持在27%,这个数字在行业平均水平的三倍以上。"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林淮腕间的表,"巧合的是,举报信里提到的'虚假交易',恰好集中在这些高回报项目里。"
空气里有电流般的震颤。林淮的瞳孔缩了缩,转瞬即逝,却被沈砚捕捉到——那是猎物嗅到陷阱时的应激反应。"沈律师觉得是巧合?"林淮忽然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单一麦芽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的声响里,他的声音低下来,"三年前,我父亲在同一张办公桌前突发心梗,急救电话延迟了十七分钟。"
威士忌递到沈砚面前时,杯壁凝着细小的水珠,像谁的冷汗。这个时间差与李氏控股案的十七分钟形成诡异呼应,沈砚后知后觉意识到,林淮从见面第一句就在布网。他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用指尖摩挲杯口:"延迟的急救电话,高得异常的投资回报率,还有..."他忽然抽出另一叠文件,"三天前被黑客攻击的审计系统,恰好删除了2019年Q3的所有交易记录。"
林淮的睫毛在阴影里颤动,像即将振翅的夜蛾。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沈砚清楚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蛰伏者被触到逆鳞的瞬间。就在这刹那的对峙里,沈砚忽然明白,这个看似温润的金融才俊,才是林氏真正的操盘手,那些关于"林氏太子爷沉迷艺术"的传闻,不过是撒在陷阱上的诱饵。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林淮接起时,脸色瞬间冷下来。"让他在会客室等着。"挂电话前,他瞥了眼沈砚,"是审计署的人,说要突击检查。"
沈砚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西装内袋,那里装着今早收到的匿名信封,里面是半张烧毁的财务报表复印件,焦痕边缘隐约可见"赵宏"的签名。这个名字像根细针,扎进他记忆深处——那位总是在讲台上强调"法律是道德底线"的导师,此刻却在举报信的抄送名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