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程哥……”蒋明堆着笑,一个闪身拦在程警官身前,“我自己去吧,不劳驾了。不然值班室没人了。”
程警官面无表情地瞥了蒋明一眼,似乎是在思考。蒋明是被划进了缉私任务小组的,再怎么说也是个编制内警察,能出什么幺蛾子。调档这种程序对于缉私来说,不是什么非得层层审批的严肃事项。再者,他自己也不愿意跑这么一趟。
万一陪蒋明去了,一个查岗电话没接到,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儿。
“行吧,你调了档案就把门禁卡送回来。操作会操作吧?”程警官松了口。
“会,会!”蒋明笑着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门禁卡,“也见别人调过,操作都会的。”
“账号密码知道吧?”见蒋明风风火火拿了卡就往门外走,程警官又嘱咐一问。
“知道知道!谢谢程哥!”
空旷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跑动和蒋明真诚却敷衍的道谢。程警官一向觉得警局如今招的新人都太年轻、沉不住气,这下更加深了刻板印象。
档案室。
刷开门禁,蒋明连灯都没顾得上开,焦躁不安地等待档案室的全息终端启动。飞快输入调查权限密码,她紧张地在检索栏填好颜挈的名字。
怕跳出的结果太多,蒋明又在关联项中加上她名下照相馆的注册名称。
作为颜挈的前女友,蒋明所了解的信息竟然就只局限在了她的名字、她开的店。一瞬间的懊恼直击自己情报工作的无能,蒋明心里清楚,自己的底细早就被颜挈刨了个通透。
老旧的全息终端开始嗡鸣着加载,五秒钟后,一份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档案显示出来。
姓名、性别、民族、身份证号、学历、婚配情况、名下资产、缴税信息……孤儿?
抚育于特蕾莎孤儿院中,XXXX年转交YYW孤女院。XXXX年被统一移交门德斯中学代为管理,于XXXX年毕业。16-19岁,无业。
太简略了,简略到根本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除了简略,就是社会底层人特有的丑陋:低学历、无经济来源、一文不值。当局不可能花费更多钞票去支撑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少女的人生,捉襟见肘的低保已是这个社会对她们最大的仁慈。
颜挈过往的破败不堪很好地解释了她性格冷漠、恶劣的缺陷。但一个饭都可能吃不饱的人,在哪里能接触到如此尖端的易容技术呢?从门德斯中学到街头小照相馆,她又是如何攒下自己做生意的启动资金的呢?
档案不真实,可疑得过分。颜挈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并不单单瞒着蒋明一个。
蒋明又重新扫视一遍档案,生怕漏掉什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她的目光最终停在了YYW孤女院上。好熟悉的名字,自己的记忆中,怎么会感觉似曾相识?
那可是十几年前震惊世界的丑闻。当时蒋明还小,不能完全理解事情的原委,比“明白”更印象深刻的,是震撼心灵的“恐惧”。
时过境迁,YYW孤女院事件已渐渐没人提起。颜挈的档案像一把铁锹,被深深踩进蒋明的心脏,然后挖掘出尘封已久的黑色记忆。
警方还是掌握着比社会更深层的情报,蒋明在日常的文山会海中略有耳闻。比如YYW犯罪团伙土崩瓦解之后,幸存者中滋生出来历不明的势力,似乎与许多骇人听闻的、针对权贵政要谋杀案件有不可明证的牵扯。
这支势力在黑市以“盲点”二字著称,组织性极强、行动力极高、掌握的科技和情报资源都极其充分。
就像颜挈出神入化的易容技术。
蒋明的脸色一瞬间发白。如果颜挈不是个“盲点”,那么一切都解释不通。
打印机嗡嗡地吐出颜挈仅有一张纸的档案,蒋明甚至忘记了打几份嫌疑人的档案做掩饰,抓着那张纸就飞奔着去还门禁卡。她苍白的脸色泛起潮红,呼吸因疾跑而急促,攥着纸的手都在发抖。她赶时间,她要去找颜挈问个清楚,她知道颜挈就是个被警司联动通缉的犯罪组织的成员。
气喘吁吁地跑到后方缉私办案大楼门口,昏沉模糊的夜色被树影遮去一大半,办案楼高大肃穆,耸立着两尊两米多高的石鹰雕像。雕像下一人清瘦的身影抱胸而立,看不清神情,一动不动地站在夜风之中,不悦而冷淡。似乎是在等人。
“蒋警官,我想当时你顶头上司吩咐你的话,是让你随时随地为我待命。”正是颜挈。
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几分找茬的意味。
蒋明刹住脚步,兴奋的眼睛掠过一丝无措。但抓到的重磅线索让她上了头,很快恢复状态,激动地冷笑回应:“颜老板,我想我上司的吩咐,兴许不是让我去伺候一个罪犯。”
有点意思。颜挈趾高气昂的双手放下了,眯起眼看着蒋明强装镇定的表情,阑珊的兴趣又逐渐浓厚起来。
“这么说,蒋警官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证据?”颜挈没忍住笑了一下,“说来听听。”
“颜老板,你是盲点的人吧。”
蒋明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话题。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笃定地站在颜挈的对立面,兴奋和害怕让她抓着档案的手剧烈发抖,心跳速率深重地凿着胸膛。
颜挈只是看着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你是YYW孤女院跑出来的,你还会那些……实话实说吧颜挈,你的小照相馆根本赚不了那么多钱……你失业好几年,也不可能筹备到开店的资金!”蒋明声音很大,她似乎在提高音量掩饰着心虚害怕。她并没有感到难过,但也许是过于激动,泪水仍占据了眼眶。她一边揭穿,一边努力忍着,“你的背后一定是她们……你……你是个通缉犯……”
颜挈像看戏一般看着蒋明,吊着一口气念完了在路上反复排练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