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侍女多次，只是今日她的似是有些不同，天明是第一次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劲，颜路却不然。
眼眸多了几分灵动，谈笑间，明眸生辉，正应了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颜路忽然心思一动，荀家的侍女都是礼数周全，端庄稳重的，这样的天质自然倒像极了那个小姑娘。
尽管他从未见过她的面容。
“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颜先生，这位士子，请吧！”荀蕙轻轻一笑，落在颜路眼中更显突兀，但她毫不在意，本来，她也没准备装得十成十。
“家主？”天明不太明白，“姐姐你为什么喊荀夫子家主啊！”
“因为我是荀家的仆人，”
天明听少女解释了句，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当作自己很懂的样子。
见天明不再说话，荀蕙也就专心带路，不多时，便到了静室。
“就是这里了”说话间，她推开静室的门。
荀子听到声响，抬头，就见妙龄少女领着颜路与一少年进来，他知道少年就是那解棋之人，至于少女……
看了一眼，荀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去拿棋子拿过来。”
亲孙女，荀子使唤地异常顺手。
棋子拿出来后，荀子也没有赶人。
看自家师叔的表现，颜路也猜到，师叔这是知道这到底是谁。
对天明而言，今日的与荀子的对弈是要胜的，只不过……他是有心无力。
因为这场棋局的胜负关键不在他身上。
天明是天才，但在棋之一道上绝对不是，不过幸运的是，张良是。
荀蕙不知道张良在其中使了什么力，她注视着站在下棋的儒服少年，若有所思。
公输仇扬言在桑海看到两名帝国通缉犯，只是抓捕时不知所踪，但结合突然出现在小圣贤庄的新弟子……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张良果然有勇有谋，铁了心要拉儒家下水，颜路大抵不在乎，伏念嘛……
他不可能不在乎。
至于大父……
荀蕙的目光落在了荀子身上，只停留一瞬就移开。
这不重要！
比起这个……
荀蕙更好奇眼前的少年是怎么在帝国的追捕和阴阳家的围追堵截下活下来的。
就靠盖聂？
一般在这个时候，正常人就会联想是不是有人放水了。
所以这是……旧情未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荀蕙知道很多，她不意外今上的深情，虽然他看上去就像个薄情寡义的人。
但事实胜于雄辩，皇帝陛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不近人情。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
皇帝陛下很忌讳别人窥伺他的心思，明着大家都不敢，可暗地里就不一样了，总有些蛛丝马迹被有心人察觉到。
李斯如是，荀蕙亦然。
皇帝就是帝国的核心，一切权力的拥有者，代表着庞大的利益，而利益，谁不想要呢？
面对利益，没有人会想着留情，都在打算要怎样物尽其用，不到敲骨吸髓是不肯罢休。
这个世道，强者的善良才叫善良，弱者的善良只会被人当成软弱可欺，过去几百年里从未变过。
可从来如此，便对吗？
……………………………
道家，天宗
今日的天宗与以往并没有多少差别，该打坐的打坐，该读经的读经，该练剑的练剑，该……干活的干活。
天宗毕竟是一个宗门，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比较平和，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该处理的事是一点都不少。
具体的事有具体的人做，但总要掌门过目，所以，在天宗，掌门并不是最清闲的人。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北冥子早早退位，并且不再当掌门的重要原因。
至少就风少旻而言，他是不愿意把时光用在浪费在这方面。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分出自己宝贵的时间在这上面。
尽管他不是掌门。
“可您是代掌门啊！”清妙将一摞竹简放到桌案上，理直气壮道，“师尊不在，就该您管！”
“你们是一个比一个会使唤人，”风少旻慢条斯理地打开竹简来看，“当然最会使唤人的还是你们掌门。”
可不是，不会使唤人，怎么能把他揪出来？
“那就不是您的掌门了？”清妙回怼。
“我说不是，你也不信啊！”风少旻摇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清妙心说，不信的人可不止是我。
两人说话间，有人进来，正是掌管闭关事务的弟子。
“先生，师姐，晓梦师伯出关了。”
“出关了？！！”
清妙有些惊讶，随即就是惊喜，此时风云际会，晓梦出关就意味着天宗又多出了个强大战力，无论是与帝国博弈，还是面对人宗阴阳家都更游刃有余。
小算盘打的啪啪响的清妙回过神来却发现身旁的免费劳动力不见了！
消失地无声无息。
清妙：功力高了不起吗？功力高就可以翘班吗？
风少旻：功力高确实了不起。
…………
出关的晓梦看着与记忆里大不相同的天宗弟子不由沉默，她心中泛起疑惑。
她闭关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如今的天宗是这样的……朝气蓬勃。
晓梦一时有些困惑，不过不等她向人询问，答案自己就找上了门。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晓梦一时有点懵，如果她没眼花的话，这不是风前辈？
可他不是常年闭关吗？怎么突然出来了？
看着记忆里一向宅的不行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晓梦很是不解。
“前辈，您怎么出来了？”
“欠了你老师的人情，如今正好还。”
这份人情说是北冥子的，可到底还是要落在天宗。
晓梦点头，表示理解，没有追问这人情究竟是是什么，只是指着远处的三三两两的弟子问，“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眼勤劳练功的天宗弟子，风少旻笑笑，“这都是掌门的功劳。”
“师兄？”晓梦微微挑眉，心中有些意外，就她印象里，赤松子师兄并不是这么能折腾的人。
“是师妹，”风少旻纠正，“如今天宗的掌门是令师妹。”
“九华？”晓梦愣住了，实在是信息量有些大。
风少旻将她闭关这几年发生的事细细说来，总无非是天人之战天宗落败，赤松子去世，九华继掌门之位。
晓梦听完，默然良久，“师妹她在哪里？”
“桑海。”风少旻没有隐瞒，如实回答晓梦。
桑海？
晓梦闻言，若有所思，沉默良久，她问道，“她何时回来？”
“短时间内她恐怕回不来，不如你去找她？”
“去桑海？”
风少旻笑着点点头，“那里最近会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晓梦轻轻皱眉，不太能理解。
风少旻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
次日
“先生不是最怕麻烦的吗？”晓梦看向风少旻，“这次怎么想着出去了？”
“不是怕麻烦，只是时间珍贵，花在无关人上没必要罢了。”
外面是有人找麻烦，但也只是麻烦罢了，至于为什么这次会出去……
“我早就说了，近期桑海会有好戏。”
就为了看戏？
晓梦不信，只是没有追问下去。
不过……
“您离开的事同清妙说了吗？”
风少旻：“……说了吧！”
晓梦：……
说就是说，没说就是没说，什么叫说了吧？
如风少旻所言，他的确是说了，只是方式不是面谈罢了。
他留了一封信。
…………
“此事我已知晓，你们按他吩咐的做就是，有不能决定的可以来找几位长老和我”
北冥子听完清妙的禀报，没有说追回风少旻的事。
也追不回来，北冥子明白，若风少旻真的想走，谁也留不住。
师祖发话，清妙又能说什么，只能称是，想了想，她又问，“妙台观剑之期将近，不知师尊何时能归来？”
天人两宗掌门，每隔五年都会在太乙山观妙台论剑，以此来定执掌雪霁的人选。
上一次天宗败了，而这一次……
清妙正了正神色，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再败！
“到了时候，她自然会回来，至于妙台论剑……她不会缺席的。”
“弟子明白。”
从师祖口中得到准确答复，清妙也定下心神，不再纠结，当即告辞。
北冥子放下手中的陶杯，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坐席，良久默然。
那个位置曾坐过他的两个弟子，只是一个早已不在人世，至于另一个……
想到远在桑海的小弟子，北冥子不禁想起他们初见那日。
小姑娘的目光透过她的母亲，落在他身上。
坦坦荡荡，毫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