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弟弟’黑泽阵那样好的战斗天赋,对打架兴趣也没那么大,这支比利时勃朗宁M1900型式手.枪还是上次逃走时差点遇险,秋庭一羽后来送给她防身用的。
在一次次逃走,又一次次被秋庭一羽救下带回去之后,她早就明白,外面的世界不仅有自由,也有危险。
但她仍然想离开。
因为那个‘家’是最可怕的地方。
所以……所以……
她应该上船——
“嘻嘻骗你的,真好骗啊,小姑娘。”
身后忽地传来混混们嬉笑的声音。莎朗立即转头看去,还没扣紧扳机,就被一双手从腋下架住双手,猛地一下整个人被抬起来,手被拧折,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她眼睁睁地看见枪从手中脱落出去,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
……遭了!被偷袭了!
窒息使莎朗眼前逐渐发黑,挣扎间,她看见混混蹲下来捡起了那把枪。混混爱不释手地摸着,脸上表情贪婪垂涎:“呀,还是高级玩意儿,这小妞出身不低吧?查查是哪家的,说不定还能挣把绑票……”
“……钱?”
仅仅是眨眼一瞬间,混混的脖子便平整地滑落,啪嗒、轱辘轱辘地掉到地上,滚进尘埃里。
连话都没能说完。
血在喷涌。
从人类断裂的脖颈上如喷泉一样涌出。
而后,又另一个身影走近。
莎朗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湛蓝眸子倒映出一张溅上血液,却愈发美艳惑人的脸庞。
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在杀人……用可怕的,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力量。
被砍断脖颈的混混倒下了,剩余的几个混混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惊恐地丢下莎朗就奔着巷子口逃去,可根本逃不了多远,一只巨大的、由肉块虬结组成的手臂就直直穿过他们的心脏,将人类串成一串,尸体倒了一地。
鬼舞辻无惨站在莎朗旁边,拨开颊侧沾了血黏在脸上的黑发,绯红竖瞳漫不经心地转动,俯视跌坐在地上的莎朗。
他看了一眼散落在旁边的枪与船票,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和黑泽阵那个小鬼一样麻烦,结果就这点本事,真弱啊,你。”
“…………”
是鬼。
是女仆们之间谈论的,民间传说里食人的鬼。
莎朗无力地跪坐在地面,呼吸急促,喉咙痛到火辣,瞳孔颤颤地看着近处、远处,那些倒下的尸体,血铺满夜间路灯下的街道,黑沉、血腥。
死亡如阴影从脚底缠绕向上。
几乎吞没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女孩。
无惨嫌弃地移开视线。
可出乎意料的,莎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但还是感谢您出手相救,母亲。”
她绽开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声音打着颤,却能完整、完美地回应这个比她高,比她强,随时都可以杀死她的恶鬼的压迫。
从小便有着洞察人心的表演能力的少女看向她的‘母亲’,笑着颤声问道:“您看起来有问题想问我,作为感谢,我一定会尽可能地回答您……但在大街上聊天也不好,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吧?”
鬼舞辻无惨意外地看向她。
他还以为这个人类小女孩会吓得屁滚尿流的哭着逃跑,可莎朗的反应却如此迅速和冷静,简直就像是……她的父亲。
那个人类面对任何危机从来都能处理得无比从容,而他的女儿在这一点上,和他一模一样。
呵,一个爹养不出两种孩子,这果然也是个小疯子。
“那就回去。”
鬼舞辻无惨没有在莎朗所展现出来的特质上多分心思,直接定论道。
“不,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回去……而且,既然您都能及时在这里找到我,那就证明……”
莎朗抬起手放在胸口,路灯光下,她的衣裙沾血,却露出一个很平静地笑容,说:“父亲的人也快找到我了。”
话音正落,不远处就要脚步声靠近。鬼舞辻无惨看得清楚,那人正是胁田管家,他面色如常,等待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大小姐与夫人。
那一瞬间,鬼舞辻无惨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狰狞了起来。
——管家来报的那个消息是故意的。
莎朗今天的逃跑,他会意识到她身上承载的秘密,从而感兴趣、追逐、救下莎朗、会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全都是有意为之。
偏偏到现在临门一脚,他不想收手。
因为从莎朗身上得到的,必定会是与「解药」有关的答案。
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所以事到临头,他还是会出门,为了乌丸莲耶这个有恃无恐的「特殊者」,主动追来,渴求知晓人类的秘密……
“看来您也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您和父亲争执什么,但是。”莎朗蓝色眼瞳寂静无光,笑容完美得像是假面,她平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处置:“无论怎么挣扎,最后的结果,都会与父亲所想要的分毫不差。”
“乌丸家从来都是这样的,母亲。”
“一旦被乌丸莲耶盯上,你的一切欲望都会成为他的筹码,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得掉了。”
少女就像在说,这一次她的逃走却能被鬼舞辻无惨救下,又何尝不是在乌丸莲耶的意料之中。
鬼舞辻无惨听着,红瞳发颤,没有说话。
……耻辱。
他本应该愤怒。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这就是鬼舞辻无惨所求千年的难填欲壑,所以此时此刻,面对人类的百般挑衅,他能感到的只有习以为常与……甘之如饴。
乌丸莲耶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那他之于乌丸莲耶,又何尝不是呢?
不然他为什么要这样千般算计?这一切不过是那个疯子想要他低下头,想将他对永生的执念转移、凝聚到他乌丸莲耶一个人身上罢了。
真的是疯得没边。
可这种纯粹的疯狂,却让鬼舞辻无惨……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