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符只是一位上将，并不能代表整个海上基地——不，现在已经没有海上基地了，应该是海上基地的幸存者。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盛耀，只是表示要与高层商量一下，对此，盛耀表示随意，他在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把詹茸抢走了，在詹符愤怒的叫骂声中潇洒离去，消失在深沉的天空下。

今晚的月亮是红色的，与他当年死而复生时一样。

中央大楼的废墟中，盛耀撕下一层血肉，将之变成风衣，披在詹茸身上，将他打横抱起，来到地下室所在的区域。

他将詹茸放到一片，操控背部的皮肤挤出两块肉，逐渐地变化成六翼翅膀，他张开翅膀，飞到半空中，再重重落下，感受着身体四分五裂地痛感，然后重生，再次“死亡”，再次落下。

“虽然黑撒旦并不会生病，但你这么做也显得你病得不轻。”地面不知何时塌陷了一个洞，一个人从中爬出来，他穿着卡其色风衣，带着金丝眼镜，黑发黑瞳，体型单薄，带着浓厚的学者气息。

但叶素并不是学者。身为童年时的玩伴、高中时的情敌、工作时的竞争对手，盛耀敢说这世上除了叶素本人与叶素父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叶素，在他的眼里，无论叶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可以一层一层的拨开他的外壳，对着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来一拳。

就像现在。

土地上所有的血液与碎肉聚集在一起，盛耀再次满血复活，他竖起中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连你父母留给你最后的东西都抛弃了啊。”

叶素果然被激怒了，他的两只手都竖起了中指：“但我的家庭很美好，我的父亲不是同性恋，我妈也不懦弱，最关键的是，他们都爱我。”

被反将一军，盛耀呲牙，耳朵都快被气长了，如果不是詹茸在这里，他肯定会与叶素打起来，就像之前的每次见面一样。

“是，我妈懦弱，我父亲人渣，但他们不是罪犯啊。是谁的父母买不合格产品导致几十万人得癌，需要他们的儿子顶着‘千古罪人’的名头将他们从大牢里捞出来的？”

“是哪位大少爷这么倒霉来者？”盛耀捏着下巴，假装思考，“啊，是A市前首富的独子，工作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百亿家产的叶大小爷，为了捞父母偷走丧尸病毒造成了上百万人死亡的‘人类罪人’，叶素。”

叶素耸耸肩，面上波澜不惊：“说实话，我没有任何失控的征兆，你没必要刺激我。但看在你一片好心的份儿上，我得谢谢你。”

话音刚落，他取下刚用头皮变出来的高顶礼帽，放在胸口，微微弯腰：“诺，盛先生，多谢。”

一股带着血腥味儿的风吹过，上个时代仅存的二人面对面站立着，都是一副愉悦的样子。

二人对视的片刻，同时收起了笑，齐齐转向右方，那是昂鲁大学所在的位置，也是当年A市城中心。

昔日的人类城市早已被丧尸与植物占领，捧着咖啡挤地铁的打工人、泡吧到凌晨的纨绔子弟、打着哈欠上早八的学生，以及那可以将世界各地人民联系在一起的互联网与手机都彻底的消失了，曾经的人类文明有多么伟大，只有两个算不上人类的怪物知道。

“我们现在算什么东西呢？”叶素取下眼睛，随口问道。

这个眼镜不是他的，而是他吞噬的海上基地学者的，这张脸、这个身体，与曾经的叶素毫无关系，唯有这个身体里的魂魄，也就是自我意识、自我认识，能够证明叶素是叶素，叶素并没有死去。

他当然可以把这个身体的五官抹去，按照曾经的自己捏造这个身体，但问题在于，他忘了自己的长相。

“上个时代的残党吧。”盛耀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如当年在大学里写毕业论文一般，思考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写出一个句子。

“至少你在这个世上还有牵挂。”叶素看向躺在地上的詹茸，在盛耀的注视下走了过去，咬破自己的手指，几滴血液变化成一颗猩红色的巧克力。

他问盛耀：“你介意么？”

“你不该问我，该问他。”盛耀双手插兜，故意让风扰乱自己的头发，笑道，“他不是我的物品，他是一个人，因此我不能替他做决定。这是尊重，也是爱。”

叶素翻了个白眼：“神经。”

盛耀笑得更开心了：“意识融合有一个很恶心的地方，就是感官共享，要是将来我和我家先生做个什么......”

叶素将“巧克力”收回了，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关系，我不生气，精神病杀人都有豁免权，几句恶心人的话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