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芜。
陆见卿躺在软被上,枕头遮住眼睛,脑子却忍不住去想。
想她的冷清,想她的沉稳。
想她墨绿色的旗袍。
“应该吃点药。”陆见卿掀开枕头,拍着头自言自语。
她得找些事来做,比如揣着巨款环游世界,比如去最北极看极光和去最南极看冰川。
“冉冉约我们下午聚餐,你去不去?”周折枝敲响房门。
“去。”陆见卿有气无力地回答,回答完后又察觉到季冉跟周祈望的关系,而周祈望又是宁知芜最贴心的好帮手,顿时觉得没意思,“不去。”
出门几天把精气神都抽干了,周折枝忧心忡忡,不论如何得把人带出去醒神,“我跟冉冉说你去。”
房门猛然打开,陆见卿低着头盯着周折枝,“我要回趟老家,改天再约她。”
“现在?”周折枝惊讶。
“现在。”
陆见卿转身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她得在乡下躲几天清闲,屏蔽外界干扰,好好捋一捋思绪。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周折枝跟在她身后。
盖上行李箱,陆见卿拎起箱子,将床头手机塞进口袋,“不知道,少则几天多则半月。”
周折枝问:“票买了吗?”
陆见卿:“刚买,不说了,买的最近一趟航班,赶时间。”
“诶……”
周折枝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嘴边的话晾着,神情肉眼可见的低落。
—
一样的路又走一遍,十几个小时后,靠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上,车厢里奇形怪状的气味互相挤压,在这种环境下,陆见卿睡得十分难受。
下车后踏在泥泞路上,陆见卿扶着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路边有三蹦子,五块钱一位能送到村口。
付了钱,陆见卿提着行李箱往老房子方向走,还没走两步,一个身材干瘪,满口黄牙的老头跑过来,陆见卿脸上当即浮现出厌恶。
“媳妇,媳妇你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了。”老头凑到陆见卿跟前,弯着腰打量,恨不得一双招子长在陆见卿身上。
陆见卿抬起腿就是一脚,“滚远点。”
老头捂着腿,脸上痛得满是汗,嘴里却依旧说些污言秽语,“哎哟,媳妇踹我,老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
强压下反胃,对于这种无赖,跟他说话他当调情,不跟他说话他当默认,陆见卿眼眸微敛,脑海里想着何时暴揍他一顿,暂时压下这口恶气。
“我说陆老四,你也忒不要脸了,但凡碰上个姑娘就喊媳妇,真想要媳妇自己娶一个回来多好。”村头卖菜的大姨看了一阵,忍不住出声。
陆老四咧开嘴露出黄牙,“这我童养媳,陆见卿你不认识了?”
大姨一听是陆见卿,仔细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咦,这不是陆小神仙嘛,你怎么回来了?”
陆见卿冷着脸,“回来办事,先走了。”
“媳妇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陆老四正准备跟过去,被大姨一把拽住,“你脑子有病就去医院看看,喊了人家十几年媳妇,也不嫌丢人,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哪里配得上人家,光说年纪就差了一大截,她叫你爷爷都绰绰有余。”
陆老四甩开大姨,笑容猥琐,“当初我说不放她走,你们不听,不然她早嫁给我了。现在人回来了,你们都别管,我要是娶不着媳妇,天天上你家闹去。”
陆老四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从小到大劣迹斑斑,小偷小摸更是没断过,恶名远扬根本没姑娘愿意嫁给他,打了半辈子光棍,自从见过陆见卿,他就开始惦记,这一惦记就是十几年。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想法,也有意阻止,奈何他老子娘死得早,压根没人管得住,见他只是嘴上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到底没有实际行动,索性不再去管。
可这不管却害惨了陆见卿,当时她年纪尚小,整日里被一个猥琐老头骚扰,什么闯家门偷看已经不足为奇,更可恨的是他经常半夜翻进院墙撬门,吓得陆见卿几乎没睡过一次整觉。
至于报警,这个行为陆见卿做过成千上万次,每次把陆老四关进去几天后又放出来,照样死性不改。
每每想起这些事,陆见卿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乱刀砍死这个老畜生,可村里人每次都以以和为贵劝住她,让她为长远考虑,砍死他事小,毁了前程事大。
旁观者皆是帮凶。
这一忍就是十几年。这口怨气不出陆见卿估计死不瞑目,紧紧握住行李箱把手,几乎快把牙咬碎,才将将咽下去这口气。
在小商铺里买了香烛等祭奠物,结账的时候,在柜台边打游戏的小青年抬头看了陆见卿一眼,顿时眼睛一亮,“美女,你是谁家姑娘,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陆见卿面无表情,结完账转身就走,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徒步上山,凭着记忆找到当初婆婆下葬的土坡,简陋至极的土堆前立着一块木头做的墓碑,墓碑上甚至没写清楚亲属关系,只有在孙女那一栏写了陆见卿的名字,其余的一概没有,连父母都只有个姓。
插上蜡烛,叩拜三次焚香,又在地上焚烧黄色纸钱,简单祭拜了一下。
说起来,陆见卿几乎快要忘记老婆子的样子了,只记得她穿着补丁衣服,佝偻着背,不苟言笑,每日坐在院前眺望远方,一天下来很少讲话。
其实认真算起来,老婆子对陆见卿不是很好,不像是养了个孙女,倒像是养了条小狗。
饿了给点饭吃,困了给张床睡。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上学也是扶贫办的公务人员领着去的学校,学校距离陆见卿家二十公里远,每天单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四五个小时,老婆子从来没管过。
可在临终前,老婆子把陆见卿叫到床前,骨瘦嶙峋,浑身只剩皮包骨头的老婆子塞给她一把钥匙,说床底下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一个箱子,箱子里有她从前的嫁妆。
那时候陆见卿才知道,老婆子嫁过人。
“乖卿卿,好好活着。”
老婆子说完这句话就咽了气,床前没有一人哭丧。
嫁妆箱床头柜大小,里面装着几件首饰钗环,做工不算精美,线条简约流畅,陆见卿没舍得卖,至今还留在箱子里。
纸钱燃烧的烟熏得陆见卿眼眶含泪,眨巴两下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我还活着。”
新篇章,以及可怜的小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marquee direction="left" height="44" scrollamount="1" scrolldelay="60"></marquee>
<marquee direction="left" height="44" scrollamount="1" scrolldelay="60"></marqu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