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却没有闻到熟悉的皂角香,反是愈发清晰的清凉沉香味道,和着苦涩药气,渐渐将她拉回现实。
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事月白轻衫的一隅,和其下起伏无序的胸膛,目光小心翼翼往上挪,正对上半垂明眸中的戏谑之色。
浓重的倦意将厉云行的声线压沉几分,“抱够了?”
念念这才意识到自己两条胳膊还紧紧扣在对方腰间。
连忙撤了手,直身欲坐起来,可惜浑身绵软,挣扎了一下未能成功,勉强翻个身拉开距离。
“我......”她想解释,又搞不清状况,不知从何开口。
厉云行意外地没继续出言调侃,而是捶打着酸麻的腿兀自往门外走。
不多时,换了绫儿绢儿进来,通过她们念念了解到昨夜的情况,不过关于她不肯吃药的后续就不清楚了。
后续……
念念扶额长叹,希望自己没做出格的事才好。
“小姐还能撑得住吗?”看着穿衣时站都站不稳的念念,绫儿忧心忡忡。
念念在俩人的搀扶下落座在梳妆台前,提着气道:“撑不住也得撑啊,今日是回门的大日子。”
再有名无实的亲事,该走的流程一样也少不得,何况她还要回去找祖父探听情况。
书房内,墨松眼瞧着自家少爷连灌了三杯冷水,连眼神中都淌着寒意,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话。
半晌,厉云行恢复神色,命令道:“将主屋的雍榻挪到书房来吧。”
“是。”
“还有,”待人领命退出去前,厉云行冷声道:“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往兄长那儿捅。”
墨松早年被厉云征救下,又跟他习得一身本事,厉云征从军后被其拨来保护厉云行。时不时也会向旧主汇报厉云行的近况,无伤大雅的厉云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厉云征无意干涉弟弟太多,确保他不做出格便可,墨松又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厉云行一直用得放心。
但被念念撩起火这事,若让兄长知道了,他断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无论多信任墨松,都必须再警告一次。
***
马车在太师府门前停下,厉云行搀着虚弱乏力的念念缓步入内。
饶是念念打着十二分精神假装,依旧没能逃过祖父的慧眼如炬,逮着厉云行就要问责:“老夫的宝贝孙女刚交给你两天,怎的就给折腾成这样了?”
“祖父,是阿芷贪吃,怪不得……他。”秉着合作精神,念念抢着替厉云行辩白,亲昵称呼实在烫嘴,就省了。
厉云行在一旁附和认错。
闲谈几句,钟离怀远命人摆出棋盘,邀厉云行手谈,厉云行正愁着没机会在内相跟前表现,一口应下。
棋局上黑白二军互不相让,棋盘两头一老一少亦是拉扯试探不断。
“老夫有位老友医术精湛,已快马传信去讨去疤痕的药了,不日就能送到府上。”
“有劳祖父记挂。”
“伯礼时长称赞,说你是他学生中年龄最小却天赋极佳的一位,如今看你谋局布阵,皆有章法,可知他所言非虚。”钟离怀远一子落下,却不知言语所指在棋还是在人。
厉云行围吃对方一子,收入掌中,谦和笑道:“蒙恩师谬赞,孙婿才疏学浅,唯以勤补拙,盼着不给他老人家丢人便好。”
钟离怀远将目光挪至一旁观棋的念念身上,慈和道:“伯礼看人的眼光不会错,老夫将阿芷交于你,亦是对你寄予厚望。”
念念心领神会,指着厉云行步步围剿之势,软声提醒道:“祖父快专心些吧,您的子都快被他吃完了。”
钟离怀远朝着孙女微微一笑,道:“祖父是老了,万事都力不从心。”
复将手中的棋子放归罐中,对厉云行说:“老夫如今远离朝堂,于仕途前程助力不得你什么,若有为难处,只管找阿芷的父亲开口,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应你。”
情是厉云行舍命相救,礼是两家姻亲,老狐狸几句话将责任推到太师身上,自己无事一身轻。
“不敢多劳岳丈大人,孙婿若连出人头地的本事都没有,如何对得住祖父将阿芷交于我的一番厚爱呢。”
厉云行说得恳切,将他兄长的傲骨学来六分,再添四分壮志酬筹进去,十足十一个不靠家世单凭自己的有志青年。
念念少见他如此正经,听得鸡皮疙瘩满地掉,心道这人前前后后几副面孔切换也不嫌累,再回过神,发现父亲不知何时不见了。
***
钟离恩尧的书房内,雕漆楠木架朝两侧拉出距离,藏于其后的石门敞开又合上,有人影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阿帕达正翻着画册看得津津有味,闻听脚步声眼皮都未抬一下,等着来人自行将饭菜搁置桌上。
迟迟未见动静,才疑惑抬头,在看清眼前人后满脸不可置信,道:“厉将军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