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马车驶过喧嚣街巷,停在八仙楼后门处。
“你去鲁宅给思莹姑娘送个信,然后回厉府等我。”念念附到耳边嘱托绫儿几句。
绫儿领命,朝几人行礼后消失在巷子拐角。
“时辰尚早,劳驾将军陪我去个地方?”左右还有另外两个大活人,念念揪着厉云征的衣角,声音放得很轻。
厉云征微微颔首,肃然的眉梢向上爬了一分,“听凭差遣。”
饶是如此,二人的眉来眼去丝毫不差落进厉云行眼底,折扇一甩,揶揄道:“娘子这是明目张胆偷人呐!”
“你若是闲我那儿还有几卷兵书。”厉云征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厉云行眼底的无奈顷刻间被风流笑意取代:“得,随你们折腾吧,本少爷也去会佳人了。”
自家兄长油盐不进,胳膊肘都拐折了,他能讨到什么便宜。
说罢,他挥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去哪儿?”
“喝酒吗?”
墨松已疾步跟上厉云行,留在原地的二人异口同声。
念念杏眸完成两道月牙,神秘一笑:“去一个清净地,不过在此之前——”
视线移到一旁的八仙楼上,俏皮道:“先去这儿!”
待二人再从八仙楼出来,厉云征手里多了一坛店中招牌竹林醉,满眼宠溺瞧着蹦蹦跳跳走在前头的人儿。
“你挺得意?”反问出口的话却含着浓浓的调侃,末了又添一句:“少夫人!”
八仙楼的竹林醉只在每日申时限量供应,今日店前售罄的牌子早早挂起。
方才在店中,掌柜的一口一个“少夫人”叫得殷勤,听她张口讨酒,二话不说奉上。
念念也是头一次发现厉家二少夫人的名头如此好使,更发现平时看起来一脸严肃的大将军连这点细节都在意。
意识到厉云征吃醋了,心头涨满甜蜜,喜滋滋转身面向他,假意听不懂话中意,眼睛一眨,笑道:“顺了壶好酒,当然高兴!”
“嗯。”厉云征随口应一声,按着她的肩膀重新把人转过去,“好好看路。”
他就这样跟在念念身后,穿过曲折的街巷,抵达一处僻静,大片大片荷花亭亭立于碧波之上,荷叶如翠绿的圆盘,层层叠叠,铺满了整个湖面。
岸边停泊着一艘小木舟。
念念轻巧地跳上小舟,回头对厉云征招手:“大哥哥!”
厉云征提着酒坛大步一迈踏上船板,小舟乘着两人的重量,缓缓荡漾,四周水花轻溅,湖中的花与叶亦随着轻风摇曳舞蹈。
“这原是我与旁人约好要来的地方。”
“嗯。”厉云征淡淡应了一声。
念念却泛起丝丝甜意,几年里,她那样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倾慕着的人,如今能为自己显露一丝醋意,她很欢喜。
欢喜看他吃醋的模样,于是故意道:“大哥哥不想知道是谁吗?”
拙劣的小把戏骗不过厉云征,他没有纵容对方踩着自己尾巴往下闹,手掌覆在念念额头,语气坚定:“不重要,现在同你来的是我。”
“无趣!”念念撇嘴,怄气般地坐在小舟一头拨弄荷叶。
厉云征嘴角轻扬,在船中央坐下,虽不发一言,目光却始终不离她身影。
微微西斜的阳光透过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两人仿佛置身于一幅山水画卷之中,宁静且美好。
酒塞被拔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香气四溢,在二人中间四散弥漫。
清净之所,酒气闻起来都分外醇厚。
厉云征并不恭让,掂起坛子豪饮,酒液从轻斜的坛身倾泻而出,汩汩流进他口中,还有一小股不听使唤,顺流到滚动的喉结上撒野。
念念的身子不听使唤地向前半探,伸出青葱似的玉指,轻拭那滴顽皮的酒液。
下一瞬,她的手被捉住,攥在宽厚的掌心,二人的目光在阳光下交织升温,醉人的荷香与酒香交织,念念竟有些难为情,绯红着脸抽出手。
“想喝?”厉云征哂笑,将酒坛递到她面前。
“专门给你的。”念念摇头,她晚些时候还要回宫见皇后,有自知之明,不敢拿自己浅薄的酒量开玩笑。
厉云征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丫头心里还打着别的算盘。
果不出他所料,念念狡黠一笑,道:“喝了我的酒,便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啦!”
“嗯,你问。”厉云征点头应下,等她开口。
“你先喝,多喝点。”念念敲了敲酒坛子,甜笑着催促。
“这是准备把我灌醉?未免有些小瞧我的酒量。”厉云征轻笑一声,仰头复饮一口,佳酿在唇边留下淡淡的光泽。
虽如此说着,攫在念念身上的目光更加坚定,仿佛无论问什么,他都会给她最真实的答案。
这眼神使念念莫名心安,原本惧于张口的踌躇褪去几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能和我讲讲父亲同你达成的协作吗?”
额头微微抬起,注视着厉云征的眸中溢满期待,亦十分坚决:“我想知道。”
厉云征没有推脱,沉了沉嗓音,说:“咱们陛下野心大着呢,他要的从不是乌达国投诚上供,而是侵略占有。所以和亲是假,默许太师与阿依慕交易亦是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