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呈江抬起头,看向窗台外的天空,眼泪被火红的云盖住,她只说,“太晚了,林叔,你先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这边我应付的过来。”
闻言,林守仁也忽的想起来家里面的老婆和孩子,猛的一拍脑袋,“对对对,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她们该找我了,你是个有主见的,有你在这我也放心。”
“林叔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好嘞。”
送走人,褚呈江紧绷的肩膀一下塌了,她脑袋抵在墙上,思绪万千。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门。
门口处的床上躺着一个皮肤黝黑,面容沧桑的老人,他睁眼望着天花板,浑浊的眼睛没有焦距,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一道深深的蜈蚣形状的疤看起来是那么可怕。
“爷爷。”此刻,褚呈江已经泪流满面,再多的坚强,在看见爷爷的那刻,就瞬间土崩瓦解,她艰难挪动脚步来到床前跪下。
在来的路上,她脑袋里全是爷爷死了,自己该怎么办,这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啊。
幸好,爷爷还活着。
可是,爷爷的病,自己又该怎么办。
褚夜虚弱的转过头,抚去女孩脸上的泪,“乖孩子,爷爷不会丢下你,爷爷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等会咱们就回家……”
“不,不回家!”褚呈江哭着摇头。
见她这副模样,老人一时间沉默了,好像明白什么,表情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着,“爷爷是不是要死了?”
女孩迅速摇头,紧握住爷爷的手,“不是,您只是身体不好,要调理罢了,才不是病。”
“那就好,那就好。”
这夜,爷孙两个各怀心事,仿佛都舍不得戳破对方的谎言,闲聊到深夜,才接连睡去。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亮了。
电话亭里站着一位瘦小的女孩,她脑子里默记着一个号码,踌躇许久才拿下电话,将硬币投了进去,拨号。
对面很快便接了,像是专门等她打这个电话。
“严郝,我爷爷要死了,借我点钱。”褚呈江开门见山。
男人被这一下打乱了节奏,准备的一大段威逼利诱的话术,完全没机会说出口,他轻咳两声,“没钱就想起我了?小朋友,我这又不是水滴筹。”
“再说了,借给你,你拿什么还我?”
褚呈江沉吟片刻,“我身上的器官应该值不少钱。”
如此血腥的话从一个小女孩嘴里说出,怪,实在是怪。
严郝差点没被嘴里的烟呛死,“不是,你爷爷到底得的什么病啊,都沦落到卖器官了?而且我只是个放高利贷的,你这抵债的东西貌似差点有点远吧。”
“我只有这个。”
“咳。”男人压低声音,“你私底下当了好几年的票贩子,咱们这圈里的人都知道。什么票你不敢卖?什么客你不敢拉?传到你耳朵里的消息会比我少?”
褚呈江知道他在想什么,揉了揉眉心,道,“好吧,我知道欠你三百万的那个老肥猪住哪,我可以去把他抓出来,但是你得先拨点钱给我用。”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严郝立即大手一拍,豪气干云,“行,只要你能把那肥猪佬抓来,别说是你爷爷的医药费了,就算是养老钱我也都出了。”
挂了电话。
褚呈江走出亭子,大雪纷飞,落在她发顶,就像是少年白了头。
——
一年一晃而过,春去秋来。
不远处的高楼底下上演着一场惊险的追逐战。
一个莫西干发型的青年人脚踩轮滑鞋,正以极快的速度横穿广场,引人注意的是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肩上扣着对讲机,西装革履的打手。
藏在角落的女孩戴着黑色鸭舌帽,一边观察局势,一边指挥,“一组注意,前方是下坡路段,所有人都往西北方向靠,走没有鹅卵石的那条路。”
“二组的车可以开进来了,要长鸣笛和开闪光灯。还有老黑,你到时候把他救走的时候,记得往北门去,那边监控坏了还没修。”
“好了,就说到这,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褚呈江这边话音刚落,对讲机那边就齐刷刷的回复了好几声收到。
莫西干自然不会知道身后那群人的计划。
他看着身后追了许久的人,居然往广场出口的那条道走了,心下不由得窃喜,“这群傻子,还真以为广场就那一条路能出去啊。”
说着,他立刻滑进由鹅卵石铺的那条道上,坑坑洼洼的地面对轮滑鞋实在是不友好,他只能分心控制速度,要是摔下来肯定就被追上了。
“哔——”
一辆面包车长鸣着笛声,从广场外开了进来,周围人皆是被刺得耳朵生疼的跑开,莫西干也不例外,但他根本无法使力。
这鹅卵石路面怎么也滑不动,眼看那车越来越近,他顿时着急了,脚下一个没注意就摔在了地上,顾不得痛,他赶紧解开脚上的轮滑鞋。
光着脚撒丫子就跑,但那车的车灯晃得人眼睛生疼,他只能半眯起眼睛,用手掩着光往旁边跑。
莫西干本以为这就能躲开了,却没料到那面包车居然直冲冲的往他跑的方向撞来,他心下一慌,竟加快了速度,试图超越它。
结果可想而知,他与面包车好死不死的撞在了一起,双腿被轮子重重碾过,他痛的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车撞完他就走。
一位环卫工打扮的老人见状立即跑了上前,把他扶起来,“孩子,你怎么流血了,来快上来,我背你,真是可怜啊。”
“啊——我的腿!快点送我去医院!”莫西干痛得面目狰狞,趴到老人的背上就不停哀嚎,试图把伤痛都宣泄出去。
“好好好,马上就到医院了。”老人满口答应着,背着人快速往广场北边走去。
那里早就停了一辆改造过的货车,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见到老人,立即取了担架把莫西干给抬上了车。
至于他们会把人带到哪,就不是褚呈江该管的了。
“行动完成,大家都辛苦了。”说罢,女孩就关了对讲机,从书包里换了顶白色的棒球帽戴上,便骑着脚踏车离开了广场。
是的,她自从上次给严郝搞定肥佬之后,就被“收编”了。
没办法,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需要更好的医疗设备,所以转到了市医院,这就意味着要花的钱越来越多,已经远远超出了严郝的预期。
严郝不想吃哑巴亏,也不想失信,而且褚呈江还是不愿意接手他的那些所谓的正经产业。
所以两人只能签下一份风险协议:两年内,褚呈江要帮严郝把生意规模扩大两倍,并且年净收入必须达到五千万。
失败了,褚呈江需要赔付两个亿,除此之外还要担任严郝公司的法人。成功了,她爷爷所花的治疗费用就全部由严郝出,并且送给她百分之二的公司股份。
“嘟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女孩揉着眼睛,疲惫的接起电话,“老板,事情已经办完了,您还有事吗?”
“死丫头,又跟我客气了不是。”
严郝红光满面地看着账户上上涨的数字,笑得合不拢嘴,“那家伙欠的钱已经打过来了,这单干的不错,值得表扬。”
褚呈江抽了抽嘴角,“说重点。”
“好吧,就是西区那个打拳的被条子盯上了,你恐怕得现在就得去找他,再晚些他可就跑出玉竹市了。”
“这么突然,可我今天说好了要去看爷爷。”女孩不想让步。
男人在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后才道,“看在我给你爷爷打五十万一针的补脑剂,打了八个月的份上。去这最后一回,我把三组也调给你用。”
无奈,在危难时候,除了林大叔外,就只有严郝借那么多钱给她爷爷治病,还托人把爷爷转到了市医院,就算再怎么黑心也是她的恩人。
“最后一回。”褚呈江应下,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