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煜不知何时动作的,他绕后踏盾,跟许小曲合攻契天山。
契天山被围攻下节节败退,也是此刻,林知节已带人推来投石车,藤绑滚石,再浇上火油抛向栖阳城城中。
很快,栖阳城城中房屋被点燃,人声嘈杂。
独孤琦月领兵出城,两军终是正面交锋。
“西北出三、五,正北出二,攻!”薛煜动作未停,破开一个敌军胸膛,鸳鸯钺横过契天山背脊,生生斩破他战甲。
许小曲握在三尺雪吞口后二尺处,突放一尺,回抽二尺。
三尺雪前探又收,银枪晃眼。
契天山只来得及挡下致命一击,却被她洞穿肩膀,险些栽下马背。
数个南域兵士挡在他身前,血肉横飞。
纷乱的马蹄声中,许小曲握紧枪杆,三尺雪回咬。
“哐当”一声,正打上独孤琦月的长刀。
这才是,独孤琦月全部的兵力,用城中粮绝做幌子,安排好人马前后合围。好在大盛军两万人马置后,由林知节领兵时刻来援。
南域那变幻莫测的蛊毒,当真是易让人着道。
何时来的?如何来的?大盛军斥候派得那般勤快,加之薛煜探查都未曾发现他们踪迹。
点燃的烽火,一直烧到第三日夜间,滚烫的鲜血在地上浇了一层又一层。冬日这般寒冷,地面薄霜都被这些鲜血冲散。
栖阳城前,是血肉堆出的高台,赤红扬金战旗斜插,带着干涸的血迹垂落在尸山上。
遍地尸首里,有一面残破的铃鼓。
许小曲俯身捡起,低喃一句:“世道兴衰,难得自由……”
她哼笑一声,碾碎铃鼓,抬手握住薛煜呈来的长弓大箭。
“都趴下!”
许小曲大喝一声,一支大箭应声穿透许流觞肩胛,同时贯穿了他身后南域兵士的头颅,将他们二人串在一起都钉在城墙上。
吊着柳轻安的绳索顷刻断裂,她扑倒在城头,很快抢了一把长剑带着半身血迹在城头厮杀。
“来人,攻城!”
阿掣嘶鸣,马蹄高高扬起,踏落一个敌军。
许小曲单手纵马,俯在马背,三尺雪压低负在背上,顶着一面大盾直奔栖阳城城门。
陆岚紧随其后,荣羡切开箭雨,同她一起斩下敌将数人。
契天山身负重伤,驾着花白马逃出军阵。
他正欲破重围,却见薛煜拦路,无法,只得提双钩再上。
“契将军!我来断后!”南域将领来援,生生挡下薛煜重击。
薛煜冷然一笑,手中鸳鸯钺轻巧割破一个敌军咽喉,艳色的鲜血喷溅在他脸孔上,映着眼下那道伤疤,徒增几分可怖。
“陆岚,收尾!”他喝一声,鸳鸯钺顺势而出,回转间助陆岚双刀斩下来援的南域将领头颅。
陆岚将人头系于马鞍,纵马跃进南域大军军阵之中,双刀如蛇,高喝道:“南域将领已死,栖阳城已破,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荣羡沧澜剑出,洞穿敌军脖颈横切。人头骨碌碌滚到他足边,瞠大的眼中尽是骇然。
“轰隆”一声巨响,栖阳城城门洞开,锁链震颤。许小曲一马当先,领万数兵士站于城门外,待青梧领人翻上城墙,押下城头敌军放出焰火,她才领大军入城。
城中被火燎灼,残垣断壁间偶有尸首。
林知节已派人守在城头,将城头的尸首扔去下面,很快就堆出高高一摞。
“派人清点伤亡,其余人等,搜城。”许小曲吩咐下去,自己转身朝城头走去。
栖阳城城头,早已是一片狼藉,她在角落墙根下找到柳轻安。
“她还不肯谈。”她说得平静,这场仗打下来,两方伤亡都不是小数目。独孤琦月宁愿拿他们两个做挡箭牌,迂回突袭,都不愿意退步谈和。
独孤琦月果真还是上辈子那样,未至最后一刻,绝不谈认输。
那便接着打吧。
柳轻安费力地抬起手,呕出一口血:“你明知她不肯谈,还让我来送死。”
“她不会杀你。”
独孤琦月此人,走一步看十步,放了柳轻安和许流觞,是在给自己留下最后一条退路,端看她到时领不领这个情。
许小曲扶着脖子看天,眼眸微眯:“快下雨了。”
她把柳轻安拉起来,跟后面来的曲禾小声交谈几句便下了城头。
临下去时,她看了还被钉在城墙上的许流觞一眼。
他是该好好看看,何为战场。
她一路行过街口,还未至城中府邸,天上果然下起雨来。
雨丝冰凉,洗去她甲胄上的血迹,唯独洗不干净她身上、手上那些浸透进骨血的血腥味儿。
忽然,一帘阴影把她笼罩其中。
薛煜的手挡在她头顶,同样打湿的眼睫微垂,静静看着她:“我寻了好久都找不见你。怎的在这儿淋雨?也不知道避一避。”
“你不也是?”许小曲弹起一枚铜钱,铜钱黄亮莹润,被雨水冲洗得泛光。
“我是找你,不然早去避雨了。”
“整军吧,点五万兵马,随我追击。”枣红的披挂垂落,雨水顺着三尺雪枪尖落在地面,“不唱空城计,径直撤走,是笃定没人能横过广漠杀去王廷。”
阿掣似是很喜欢落雨,在雨里飞奔过来。
许小曲抬手摸摸它的头,回首看薛煜一眼:“你怎的还带着它乱走?”
“它也正找你,我就一并带上了。荣羡陆岚他们都受了些伤,若还想南上,怕是要缓缓。”薛煜快步追上,跟她并肩,一点隐隐的血腥味儿很快被雨水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