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秋宴当晚太后动怒抱恙之后,皇帝竟接连几日未在早朝露面,对外宣称自责有失孝道,伤心累病,朝政暂由苏太傅代理。
诸位大臣请求探病的折子递上去均被婉拒,唯独苏太傅有特许入内宫,见到的却是龙榻上形容枯槁的皇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魂魄的躯壳。
苏太傅心中一震,重重跪在龙榻前,两行老泪顷刻滑下:“陛下!”
因贵妃起争执后,太后关了皇帝两日紧闭,勒令他想清楚是否真要为一个女人当弃子。谁知没等来皇帝服软,先等到送膳太监报来的噩耗。
“皇帝病的突然,病因尚在清查,哀家已封锁宫中消息,眼下局势须得太傅倾力,帮哀家撑一撑了。”太后痛心无比,顾不得仪态地掩面啜泣。
小皇子尚幼,若此时国家无主恐生变乱。苏太傅虽惊诧事发突然,却深知其中轻重,沉声道:“太后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话虽如此,出了宫门,苏太傅几乎双腿骤然虚浮,幸得候在轿子旁的仆从眼疾手快,三步并两步跑上前搀扶。
方才阴沉的天此时又黑了一层,宫灯照着轿夫脚下的路,抬着他直往黑暗中走。
***
成喜班的戏向来精彩,牌子往外一挂,戏迷们便蜂拥而至,一连唱几日,在京中掀起的水花却没有青玥预料中大。
火候不够,得再添把柴才行。
青玥打定主意后,在书房铺开纸张,为下一步计划提笔布局。写的专注忽略了时间流逝,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丫丫在忙什么,连本王进来都不察?"
青玥一惊,迅速将纸张翻面,转身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替紫云姐姐润色话本。"她柔声回应,尽量掩饰慌张。
"是吗?"宇文皓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丫丫在替戏班写新戏呢。"
室内一时寂静,青玥凝视着宇文皓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最终,她轻叹一声:"王爷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宇文皓反问,随手拿起那叠纸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放下,"知道丫丫在为本王谋划?还是在冒险?"
青玥抿唇:"我想助你一臂之力。"
宇文皓轻抚她的发丝,动作语气温柔无限,说出口的话听来是不容置疑:“本王自有安排,丫丫切莫再涉险。”
逼狗入穷巷必招其害,他实在见不得她冒一丁点险。
青玥了然他的顾虑,但近来心里乱的很,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难道我只能做王爷羽翼庇护下的宠物?”
宇文皓猝不及防被话噎住,眸光沉入深渊。
青玥自知失言,忙垂眸敛去锋芒,低声道:“王爷饿了吧,晚膳备了你爱吃的——”
说着拉着宇文皓的手往外走,试图翻过这一页。
“丫丫。”宇文皓打断她的慌张,稳如泰山站在原地,反握住她的手,“你是本王的软肋,唯有你周全本王才无后顾之忧。”
青玥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抬头回望他:“软肋亦能成为铠甲,我希望王爷能相信我。”
她总能给他无法否决的理由。
宇文皓没应声,紧了紧掌心仍觉不够稳妥,转而十指相握,希望能牢牢牵着她,最好永远不松开。
***
隔日青玥悄悄唤来阿宝,给他一叠备好的纸笺。
“把这个交给城南说书的袁天声,他知道怎么做。再找些你相熟且靠得住的乞丐,悄悄在城南几个茶楼酒肆散布消息,就说成喜班的新戏影射皇家秘事。”
阿宝小心翼翼地将纸笺揣入怀中,小跑着出府办差。
香桃伺候笔墨的时候窥到内容,犹豫道:“王爷不是不让您再插手此事。”
“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青玥嫣然一笑,用轻若鸿毛的语气呢喃:“再说了我若事事依着他,早晚沦为只会讨宠的金丝雀。”
……
端午节宁王在东苑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刺客身份成谜,民间传言四起,或说是内监孙福来党羽,暗中得了皇帝授意,或言是太后暗中指使。
与此同时,大长公主府。
两名衣着朴素的男子局促地由宫人引到偏厅,不敢抬头直视,余光瞥见座上华服女子,忙不迭跪地行礼。
"草民参见殿下。"
"起来吧。"大长公主坐上主位,仅凭身份仪态足够不怒自威,"本宫听闻你们新排了一出戏,在坊间颇有轰动。"
为首的便是收了青玥银子的班主,他从前带着戏班给不少王公贵族唱过堂会,还算见过世面,但没想过一出戏竟能引得大长公主亲询,心中既惊又怕,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不敢妄动。
"回殿下的话,确有此戏。"
大长公主唇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本宫好奇,这戏讲的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