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崖边,句玄再纵身,崖上那些追杀者的轮廓和神识一并黑了。
不知道接下是重复历史的不破不立,还是谜境另有打算的旧序偏移。她像重新被困回归墟,混浊的海水灌入鼻翼,是令人冒出死亡念头的窒息。
可事实是,眼前又荒唐地清亮了。
她坠入一潭温泉,暖洋洋的泉水沁过皮肤,想就此沉睡下去,又迫人睁开眼,活过来。
眼皮底下的红光足够鲜艳,句玄皱皱眉,费力张开眼,她神情戒备而考量,又很快被眼前叫人血脉喷张的一幕卸了干净。
不远处,有个女子在……沐浴。
那人背对着句玄,全身赤裸,长发鸦青,飘浮于泉面上散开,规则而迤逦,似妖似仙。她也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到,捂着胸倏然转身,双目对上句玄,眼底有未消弭的惊恐。
句玄集中精力细看,螓首蛾眉,美眸慌张,照旧的纤弱无骨样,看起来彻头彻尾的无害。
是麦祎呐,她怎么会在这里?
毕竟是熟人,句玄稍稍安心,这下,终于精神恍惚,两眼一黑倒入温泉。
句玄记得,衾追为了保险,分明只让她的神识进入谜境,但一切太匪夷所思,她遭遇的幻境是断层的,疼痛却是连贯。再醒来,胸口的长箭已经被取掉,只有绵延的痛意,要她龇牙咧嘴,好觉难眠。
她还在温泉边,有模糊身影由远及近,句玄眨眨眼聚焦,又是麦祎。
不,不是麦祎,麦祎是现代人,不会像她一样穿先民的绸衫。
所以,这个人……
她的目光来回跳跃着五千年岁月,幼年阿弋、青年麦祎,两张面孔罕见地碰撞到一起。
会是她吗?
缺失在她记忆中的,成年的,绮年玉貌的阿弋。
句玄莫名生出亏欠感,那一秒钟,很怕被苛责,为什么失踪了,为什么让她背负着“叛徒”的罪名近五千年?
她选择又把眼睛闭上,但愿长睡不复醒。
那人应是没发现她有异,顾自在她身边坐下,伸头探了探额头,确认过无事,好自觉地将指尖落到她衣领处,宽衣解带。
句玄:“……”
毕竟不是真昏,知晓她只是查看伤口也难免羞赧,于是“腾”地撑坐起来,按住那人的手,不自然飘忽的眼角,还带着绯艳。
许是扯到伤口,有撕裂感同一时间窜上神经末梢,句玄“嘶”了一声,久难抑制,散在空气中,分外撩人。
她松开按着人的手,欲要揉揉伤口,很快被反抓住。
“别乱碰,伤口还没有结痂。”句玄听见那人说,轻轻软软的,也和麦祎声音差不多,悉心得令人遗憾。
她的心跳忽然又跳快了几分,希望不被掌控她的手所探知。
句玄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张张口,正要吐露点字眼,叙旧,寒暄,怎么都好,可未等她酝酿完毕,外面已然传出稀稀疏疏的动静,脚步声渐频,就看见那人眉色一敛,对她说:“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不要出去,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哎……”句玄话音未落,身侧人的残影一晃而过,走了。
没头没尾。
句玄有些不得意,就不能等她把话说完嘛!
很不想承认自己成了弱者说,搁从前,肯定只有自己保护别人的份儿。
那人这一走,一晃数日没回来。
句玄乐得自在,好歹白羽在身,伤口愈合也快,没几天便能利索起身,四处闲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