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近来父亲新娶继母的事犯着愁,遂带着刚会学步的阿婴去后苑散心,与姨母谈着家务事,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处。
“不过一个倡人,竟然娶来当妻室。”
姨母抱阿婴抱得累了,将他放回学步车内,愤愤不平道。
“公子您出身高贵,怎么能认这种人做母亲?公主是如何的出身,她是如何出身,她配做您的母亲吗?我看主君被美色迷了眼,身为王室,娶贱人为妻,传出去惹人笑柄。”
她这么说着低头看阿婴,大约是想起了我的母亲,抹起泪来:“也就是欺负公主早逝,我宋国亡了国,不然哪让她进得府来……公子年幼不晓得利害,她若是做了主母,将来诞下儿子,您和小公子可就危险了!”
姨母与母亲俱是宋国出身,自然与我同气连枝,在府中需要依赖我和阿婴方能生存,对那位新来的继室有所排挤和戒备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若是表现得太过明显,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姨母慎言。”
我谨慎地环顾四下,确信无人,方与她叮嘱道:“父亲大人的决定,不好质疑,这种话您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说了,免得被她记恨对我不利。此事我自有打算,您不必太过担忧。”
“也是,是我失言了。”
姨母再抹了泪,眉头松下来:“公子心里有数就好。”
正这时林后不知何处有喧闹传过来。
我二人停下脚步,朝那处看去,见是茂密的桐树下一群孩子在忙活,仔细听,是刀在石头上磨砺的声音。
桐树上的乌鸦在“啊”“啊”大叫,树下五六个小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麻绳绑着的那个扭着身子呜呜哭泣,还有一个在磨刀。
张大贵,张大富,李狗,赵庆,赵仲,这几人是附近平民家的孩子,平日结群搭伙地跑来跑去,有时候翻墙进府偷鸡摸狗,我都习惯了。
今日他们好像又没干好事。
大约实在太累,磨刀的那个呼出一口气揉揉发酸的手,责怪地拍了记另一小孩的脑袋:“大贵,你这刀从哪里弄来得,真木!”
那个叫“大贵”的小孩嘿嘿地摸着脑袋:“那个人给我的刀让我弄丢了,这个是从家里偷拿来的,大人看着不好拿。”
“丢三落四的,能干什么?”
李狗瞪了他一眼,转而跃跃欲试地催促着磨刀的张大富:
“快些磨快些磨,我急着杀猪呢!”
那“猪”自然不是真的猪,而是……被捆着的人!
赵庆向来怕我,张望过天色,担忧地催促起来:“快些,再磨叽不定大魔王就来了。”
大魔王是我,我生性冷酷暴戾,面相也不像善类,莫说这些小孩子,大人都有些怕我。
赵仲拍拍他弟弟的肩膀,不忘嘲笑我:“放你的心!大魔王不会来,他爹爹新给他娶了继母,有得忙活呢!”
提到了我的继母,这几人遂八卦起来,什么倡人什么倡人之子,不如倡人,我被撵出去要饭吃云云,难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