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兄俱乖乖点头。
母亲精力不济,我们三人见过面后便退了出来,等季兰走后,父亲去了母亲那里,我暗下打听,果然是母亲请求在死后立族女为继后的事。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
我出神地翻着屈子的九歌,眼前出现季兰清丽的面容,一想到这样年轻美丽的少年竟然是我未来的继母,心下别扭难耐。
半月了。
只那日一面,我不仅没忘了季兰,反而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酸涩填膺,度日如年,比害了病还要难过。
那我呢,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呢?为什么母亲总是为了阿兄,为什么就不为我呢?为什么就不问我的想法呢?
我头一次生出不忿,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流出眼睛,比外头的雨还要盛。
竟是泪。
我怔怔地看了会儿手背,潮湿冰凉。
乳母已立在门口瞧了许久,见状推门而入,坐在我身旁,用捐擦拭着我的手:“郎君心思重,可与乳娘说说,到底是何事,竟然惹得您伤心流泪?”
我嗫嚅半晌,仍不能吐露心声。
她,是我未来的母后呀,伦理辈分,我怎么能与旁人说呢。
我不能泄露天机,如同困兽一般走来走去,走到廊外,瞧着外头滂沱的雨,再叹了口气,
“阿兄,阿兄!”
雨中出现一个豆大点的身影,哒哒哒地跑过来,带着满身的湿潮扑到我这里,抱住我的大腿:“阿兄救我!”
是我的五弟。
五弟只有三岁,是审美人的孩子,平日仗着人小在宫里乱跑,前日摸到我这里,我无奈将他送回,没想到给他记住了路。
“有怪物要杀我,有怪物要杀我!”
五弟惊恐地捉住我的袖,扬起不知沾着雨还是泪的小脸与我求救道。
这孩子怕又是做噩梦了。
我舒了口气,俯身擦擦他脸上的水珠,和声道:“乖,不要怕,是什么怪物,与阿兄细细道来。”
五弟惊色褪去,方与我嘀咕着梦中有一只叫“穷奇”的怪兽追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长着房屋那么大的身体,牙齿比老虎还要尖利,红色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很是凶恶可怖。
我哄着抽噎的五弟,被弄得没了思念美人的心思,见他身上尽湿,取了干净的衣裳换上,等审美人过来接的时候,已经安然睡去。
“这皮小子,总给别人添麻烦,”对于自家孩儿总往我这处跑这事,审美人也无奈,捏捏五弟的屁股作咬牙切齿骂道:“扰了殿下清净,还弄得人家一身的水,等我回去教训你!”
我看那审美人抱着五弟风风火火离去,一大一小消失在雨中,竟生出零星的羡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