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心欲绝,没过多久就病倒了。
其实那位“父亲”根本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的亲生父亲被他所弑,我只是被他夺来冒充的遗腹子而已,是以我伤心的不是他,而是我的继母。
阿湘并非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过逝了,她比我只大了几岁,是我的继母,她对我很好,我私下很喜欢她。
或者说,我爱她。
这是禁忌,是背德,我只能日复一日煎熬着,不敢透露半点想法,可是好容易等到那位“父亲”死去,她却殉情了。
不久后,我终于魂归天外,只是心中有执念,飘飘悠悠地来了另一处梦。
梦醒,却看到有人坐在床边,正兴致勃勃地夹着菜。
对方玄色龙袍沾着腊梅香,赤金簪头东珠撞响青玉案:"哎呀,让我尝尝这马蹄羹......"
我默默地瞧着屏风上的仙鹤,余光瞥见皇帝放下羹匙,眉心轻轻皱起。
我听他小声咕哝道:“菜不错嘛,孩子怎么不吃呢?”
父亲一手撑头,对着琳琅满目的餐食发着呆,仔细闻还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大约是刚从南宫应付完群臣回来,有些醉了。
乌涂发馋地舔舔嘴唇,老实禀道:“三郎今日精神不济,皇后让他来偏殿歇息,等上菜的时候已昏睡过去,臣都叫不醒他……三郎醒了!”
父亲放下筷转身看我,果然见我醒来,有些高兴:“开明,好孩子,半月不见,为父可想死你了!让我抱抱。”
我不晓得他何来的热情,但与梦中那位“父亲”的感觉全然不同,我倒是并不反感他的亲近。
父亲早已习惯我的冷淡,指点着乌涂端来菜,一口一口乐呵地诱着我,没多久就喂得半饱。
像哄小猫。
他惯常掬了掬我,发现我仍是轻如鸿毛地一小条,于是将我拢成一团,恨铁不成钢地抱怨道:“宫中也不缺吃食,怎养得你就这么一点?你瞧瞧,池塘的鱼儿都比你长得胖呢。”
父亲比划着我的腰身和脸蛋,一掌便能盖住,又捏着我的手腕,松松就能握住,且还有剩余。
四下的嫔妃皇子早已退去,我自然不觉害羞,抽开手转移话题道:“谢氏有孕。”
“哦。”
父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有些茫然。
“谢氏……是哪个谢?”
我抿了抿嘴:“您赐太子兄的那个谢,谢玖,她有孕了。”
我咽下鹿肉轻语,看他迷蒙醉眼倏然清明,殿内通明烛火都聚在他眼底,恰似今夜的月光。
“好,好,”皇帝抚掌而笑:“如此我无忧矣!”
耳边回放着皇帝爽朗的笑,更漏声里我踏雪归宫,门扉开合惊落梅头积雪,依稀记得梦中的阿湘执笔教我写"性清者荣",笔锋转折处洇开她腕间银钏的冷光。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