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见玥忧心忡忡地回到王府,碰巧在门前遇上了姜见黎。
过了十五才出年,因而哪怕正旦已过,姜见黎还是每日都回到王府之中过夜,为此,她每日都要提早一个多时辰,天还不亮就起身往京郊赶。
姜见玥能回王府,她多少松了口气。
“见过县主。”姜见黎上前拱手行礼,若是从前,她行完礼绝不会多言,而是直接离去,而今她承了姜见玥一份大礼,她非圣人,做不到富贵不能淫,也十分需要姜见玥送的两处地产,便没有装模作样地推辞,虽说日后她定会同等还礼,但无论如何姜见玥都是雪中送炭,比她日后锦上添花之举的分量要重的多,她想,该对姜见玥恭敬些,于是搜肠刮肚地想出了一句,“县主宰在宫中一切可安好?”
姜见玥颔首应礼后,原打算就走了,谁知从前吝啬言语的姜见黎竟在行礼问安之外还会主动同她闲聊,迈出去的步子猛然一顿,回道,“一切安好,”想了想又补充,“正旦之时我与姨母都未曾回府,府中年节一应事宜,辛苦你阿黎了。”
姜见黎谦虚地说,“臣从未料理过杂务,都是杨长史的功劳。”
“不必自谦,”姜见玥抬了抬右手,示意姜见黎同她一道走,“我听闻你将万方楼经营得不错,比之从前半死不活的样子,而今已大有起色。”
“县主送的酒楼,臣不敢不尽心。”
看来姜见玥不是不知万方楼的情形,自然也知万方楼与馔玉楼的两大管事之间的恩怨,人都是她阿娘许院首留下的,姜见玥不忍将管事撤换,便故意将万方楼送出去,一来试探她的能耐深浅,二来是姜见玥在委婉地表明更看重馔玉楼的态度,三来也是警告其他铺子的管事,若是日后倚老卖老,自家人内里争锋,她岐阳县主便不会再留情面。
不过便是姜见玥有私心,好处是她姜见黎实打实地得了,她并不介意,闻姜见玥主动提及酒楼的事,她索性将农庄的事也说于她听,“不瞒县主,臣赶在年节前将农庄也料理了一番,新辟出两座菜园子,等县主日后有了空闲,臣请县主往庄子上小住,也尝尝臣种的东西。”
姜见玥点头,应下了姜见黎的邀请,二人又闲话了些正旦见闻,一眨眼到了后|庭。
“县主,后|庭已到,臣先回扶萝院。”
姜见黎说着便要转身,姜见玥再三犹豫,还是唤住了她,“阿黎,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你是否有空闲?”
诧异地回过头,姜见黎以为听岔了,姜见玥神色略显尴尬,“此处说话不便……”
姜见玥会有求于她?
姜见黎惊疑不定,但看姜见玥容色坚决,便知是个大事。
“臣前些日子让豆蔻她们摘取了不少带雪的腊梅,县主若有兴趣,可尝一尝。”
姜见玥舒了口气,“有劳阿黎。”
腊梅摘下时,上头还覆着雪,姜见黎命人连花带雪一同封存在坛子里,才过了几日,梅香如故。
荆葵取来烹茶的器具,姜见玥偏头一瞧,是上回煮紫苏水的那一套,笑道,“你这泥炉用处可真大。”
姜见黎用竹勺舀出两勺腊梅,连同融化的雪水一同倒入壶中,而后用小剪子将一片片紫色的东西剪开,在腊梅滚过一遭后,添了些雪水,连带着剪下的东西一起煮。
“那是什么?”姜见玥没见过,好奇地问。
“甘蔗皮。”姜见黎答。
“甘蔗不是用来制糖的吗?皮还能煮茶?”对姜见玥这种喝惯了上品贡茶的县主而言,姜见黎这些奇奇怪怪的各种熟水简直闻所未闻。
“能,只是如今冬日,没有新鲜甘蔗,若是加上甘蔗节,味道会更好些,”姜见黎旋开装冰糖的瓷瓶,顿了顿问,“县主是想喝甜些的,还是不甜的?”
“我也没喝过,你看着放吧。”姜见玥凑近了几分,腊梅清香裹挟着甘蔗的清甜扑鼻而来,她开始期待起来,越发觉得自己问对了人。
她眼下的难题,姜见黎一定有法子解决。
熟水煮好,姜见黎将第一盏奉给了姜见玥,姜见玥深吸了几下,顿觉胸中沉郁之气一扫而光。
一盏饮毕,姜见黎问,“县主有什么事吩咐臣?”
“吩咐不敢说,只是有一惑,想请阿黎解答。”姜见玥叹了口气,“你可知晓有什么菜蔬吃起来同肉的味道别无二致?”
“菜蔬与肉同味?”姜见黎从未没见过如此刁钻的要求,她试探着问,“可是陛下的吩咐?”
姜见黎自个儿猜出来,姜见玥也不再遮掩,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为难地说,“陛下禁不住连日食素,命我趁着回府的时机给她暗度陈仓,带些肉食,可我又岂敢?想着你常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或许能有法子?”
姜见黎思索一番才道,“前朝进谏让陛下清修食素,是希望陛下能知百姓之苦,县主想到的法子也不是行不通,只是若这般,陛下食素之举怕是就失了原本的意味。”
这个道理姜见玥岂能不知,“你说的我哪里就没想过,我劝谏过,可她,是陛下。”
姜见黎垂眸沉思,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姜见玥,心中再三权衡后,她点头应道,“此事县主交予臣便是。”
姜见玥大喜,“你当真有法子?”
姜见黎将法子说了,姜见玥舒展的眉头又深深蹙起,不无怀疑地问,“这可行吗?”
“县主既不想因帮陛下暗度陈仓而被前朝口诛笔伐,又不想违逆陛下的意思受陛下怪罪,就只有这个法子。”姜见黎将第二滚的熟水给姜见玥斟上,“其实无论是素食还是荤食,只要能让陛下满意就足够,陛下眼下对宫中御膳不满,不过是因着这十几年一直吃,吃腻了,给她换一副口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