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贞观越看越生气,而台下的姜见黎则觉得莫名其妙。
她记得今日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萧贞观,从祭礼过后她就一直盯着她,且目光越来越不耐。
小女帝的心思,真是阴晴不定。
姜见黎幽幽叹了口气,手下放缓了动作。
紧挨着她耕田的官吏是吏部考功司的一名小吏,三十来岁,身体还算健壮,但是从来没做过农活,这小吏原以为姜见黎是女子,定然瘦弱不堪,一开始还为能够分到她边上而庆幸不已,然后一旦耕起地来,他就发现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姜见黎犁地的动作又稳又快,不一会儿他就落后了一大截。
陛下在台上坐着,目光还是不是往他们这一处看过来,小吏暗自叫苦,不敢落于人后,卯足了劲儿要追上姜见黎,才来回耕了三个来回就累得够呛。
眼见姜见黎慢了下来,总算舒了口气,“敢问同僚,你哪个司的?”
姜见黎慢悠悠转过身,“你是在问我吗?”
小吏点头,苦笑不止,“不瞒同僚你,一开始我还庆幸来着,想着你一介弱女必定没有干过农活,我铁定能走在你前头,可是你看,我已经落下了你一个来回……”
“你先求个明白?”姜见黎将木犁手把靠着腰腹暂作支撑,双手抬起朝小吏拱了拱,“对不住同僚,我司农寺的,专做这个,你见谅!”
小吏嘴角抽了抽,试探着问,“姜主簿?”
“同僚怎知我是姜主簿?”姜见黎玩笑,“就不怕认错了人?”
“哎,这岂会认错,”小吏也拱了拱手,“司农寺从来没有进过女子,姜主簿是头一个,想不认得都难,”他也玩笑道,“姜主簿见谅,小人不知道是您,怪道陛下与摄政王殿下总是频频往我们这个方向看。”
“哦?是吗?”姜见黎低下头,敛了笑,继续耕没有耕完的地。
除了她,还有别人觉察到了萧贞观的目光,萧贞观做得这般显眼,究竟想干什么?
台上沉默着看热闹的萧贞观也想问姜见黎,耕地就耕地,耕个地也能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的,一点也不专心,如此松散无度,是想上天不成?!
“吱”,萧贞观猛地往后靠去,龙椅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萧九瑜扶额,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插手,都是小孩心性,冷上几日自然就会好的,可是她又忍不住提醒萧贞观,“陛下,今日是您头一回举办亲耕礼,别拉着个脸,所有人都望着您呢,别人不说,您体谅体谅蔡正卿吧,一大把年纪了,愁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不少。”
“朕有拉着个脸吗?”萧贞观摸上自己的右脸颊。
“您问问青菡呢?”
萧贞观撇过头,“青菡?”
青菡立刻低下头。
萧贞观:“……”
三百亩田地全部耕完再播种,花费了几近两个时辰,干得都是体力活儿,又没用午膳,大伙儿早已饥肠辘辘。
待耆老进献完五谷、农具后,萧贞观便下令设宴。
她也饥饿得紧,但是因着心里堵得慌,吃不下东西,再去瞧混迹在百官里头狼吞虎咽,还不忘同身边的同僚谈笑风生的姜见黎,就更加一点食欲都没有。
气都气饱了。
萧九瑜暗自叹气,心道二人之间的梁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消失。
宴后,萧贞观下令返程,返程的途中,看热闹的百姓再一次将朱雀大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她温和地笑了一路,回到勤政殿时已是疲惫不堪。
青菡担忧道,“陛下一日未曾进食,臣这就去传膳。”
萧贞观宽了外袍直接躺倒,“朕吃不下。”
“陛下多少还是吃些。”青菡劝。
萧贞观抬起胳膊盖住双眼,视线之中什么都没有了,真清净。
“那陛下小憩一会儿,过半个时辰臣再将您唤醒用膳?”青菡十分执着于让萧贞观用膳。
眼睛看不见,脑子却清醒。
萧贞观忍了一会儿,反手抓住枕头盖住自己的头,见鬼了,怎么脑子里都是今日姜见黎同旁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她究竟在笑什么?
“唰。”
翻身坐起,萧贞观沉着脸道,“传姜主簿入宫!”
青菡看向殿中的香漏,“陛下想现在传姜主簿入宫?”
萧贞观懒懒地掀了下眼皮,“不行吗?”
“臣不敢?”青菡急忙领命而去。
姜见黎今晚打算歇在王府,明日一早再回京郊,今日亲耕礼上只吃了一顿,她饿得半死,一回到扶萝院就吩咐荆葵多备几个菜,正巧姜见玥过来,她便留下她一起用膳。
菜都上来了,且都是她爱吃的,可刚拿起筷箸,吴大监就急匆匆地前来宣召,说陛下要见她。
姜见玥用帕子掩口笑道,“阿黎,陛下此时传你入宫,怕不是要留你用膳,你既吃不上,这一桌子好菜便只能便宜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