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时细雨初歇,钊翮在宫门外遇见秦王的车驾。他翻身下马,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珠帘掀起一角,宋屹玔露出半张略带些倦色的脸:"公爷这步棋,下得倒是险。"
“臣还得多谢王爷指点”钊翮行礼姿势未变,从润湿的蓑衣中闷闷传出一句。
秦王指尖轻敲车辕三下,笑的意味深长:“西南多瘴气,公爷保重。”而后落下帘幕,吩咐车夫扬长而去。
郧国公府的冬日天光惨淡,檐下冰棱如倒悬的利刃。仆役们抱着箱笼在回廊间穿行,脚步匆匆却无人言语,只余樟木箱底的霉味在寒气中弥散。马厩前,小厮正往车辕上捆扎皮褥,粗麻绳勒进棉絮的闷响,像极了那夜击筑轩梁柱断裂的声响。
宋懿安也忙的热火朝天,虽说此行别有他意算不得享乐,但对于未涉足过几座城池的帝姬来说也不遑是一个天赐的机会。
她将几包药材排进紫檀匣子:"西南多瘴疠,妾备了白豆蔻、雄黄..." 指尖在某个锦囊上顿了顿,"还有公爷惯用的沉水香。"
钊翮擦拭佩剑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宋懿安。她手上那锦囊针脚细密,不似府中绣娘手艺,倒像是年前郁珂常在手中捣弄的那一件。
"夫人有心了。"他归剑入鞘,忽听得院外一阵马蹄急响。楚六满身风尘闯进来,附耳低报:"爷,查清楚了,郁珂姑娘先前确实困于击筑轩,而今与那戴斗笠的…"
钊翮撑着太师椅,思绪凝重地站直了身子。他忽然想起昨夜火场里,那斗笠青年腰间的玉牌。
御史中丞,赵恒颜。
今岁春,圣上在开池宴上钦点高门子弟龙舟争标,那赵家次子虽在半程落得下风,却借水流之势反制。兖王大赞,赏下了这块马首云纹牌。
钊翮拧眉,那如此想来,御史中丞被抄家,或者说,当时屿城沸沸扬扬的巫蛊大案,或许是秦王的手笔。
他提了剑往书房走去,感觉脑中总有事情未厘清。廊间莲花檐马在风中作响,院中
池面凝了一层薄冰,霜气未散,日光斜照,冰下几尾红鲤游弋,如血丝渗于琉璃之中。
廊下立着一青衣小仆,袖中拢着一把饵食,指尖轻搓,碎屑簌簌落下。那饵只撒在池东一角,鱼群便似得了军令,纷纷聚去,西侧水面空荡如弃地。
钊翮驻足,冷眼瞧着。
电光石火间,却又心头一震。
饵在谁手,鱼便听谁号令。
而秦王,正是那个从未露面的饲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