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净的碧空挂着几缕悠云,运河两岸商贩走卒、车马行船的声音仿佛已经远去,一时之间静谧下来。
微风从河面吹来,摇动了她的裙摆。
今日沈宁穿了一身浅桃色夏裙,头上点缀了一朵芍药粉的绢花,看起来活泼俏丽。
江煜安一直浅笑着,眼中的不舍已经倾然而出,也许过了几息,也许过了许久,他才温润出声,轻声呢喃般叫了声“五妹妹”,后面所有的言语都融化在了那双如碧空一样澄净的眼眸里。
沈宁露出复杂的浅笑,她知道他这声“五妹妹”饱含了对原身怎样的不舍,也知道他那双让她没有任何勇气去回看的双眸又融会了对原身怎样的眷恋。
某一时刻,她甚至想将实情和盘托出,让这对或许已经天人永隔的有情人知道真相。
但,理智阻止了她。
她无法回以同样的深情厚谊,几翻张了张口,最终说出了那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煜安哥哥要好好温书,沈宁、沈宁她还在等你金榜题名呢!”
话出口的一瞬间,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如若亲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她便告诉他实情,只看他如何选择。
如此,也算对得起这对有情人,也对得起自己了。
江煜安并未听出沈宁话中的奇怪之处,眷恋与不舍之情愈发浓重,他不由自主的想伸手轻抚她的长发,最终被抑制住,他笑:“好,等我。”
终于,三艘行船远离了码头,缓缓慢慢地行在悠阔的运河之上。
码头越来越远,连同临州,最终都化作了众人心中的影子。
沈宁站在船板上,倚着船拦眺望运河盛景,堤岸烟柳葱葱郁郁,河面行船往来不息,可见大晟商业之繁茂。
她有幸来到的是这样一个时代,而不是一个战火不休、疾病肆虐的地方,对此,她感到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的沈宁这般想着就打起了哈欠,跟在她身侧的夏竹笑道:“姑娘进去歇会儿吧?今日起的早了,咱们还要在船上待一个月,这河景可有的看呢!”
沈宁笑着颔首。
来到这里让她最满意的莫过于可以睡个整觉,无所顾忌的想睡多久睡多久。
正当她想转身,余光中瞥见一艘快哨船驶在旁侧,其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月白色的夏袍,负手站在船首正看向前面,似是也才发现其后的大型座船,便回过头来。
她蹙了蹙眉,虽觉得不太可能,还是莫名想到了看过的话本中提到的水匪。
水匪善于伪装,可以伪装成任何你意想不到的人。
她微微侧头向此人看去,待看清他的容貌,蹙着的眉头也骤然展开,竟然是据说已经离开临州的赵公子。
赵澜也似是才认出沈宁,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沈宁也朝他颔首致意而后回了寝舱。
回到寝舱后想了想,还是去了中舱将看到赵公子的事同父母兄长说了。
沈城听后十分惊讶,同沈学一起出了船舱,果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快哨船船首的赵公子。
沈城乍一看赵澜竟是这般的玉树临风,却又与众不同,有着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度。
赵澜看见沈家父子,便从船首走到船尾,朝二人颔首致意。
沈城见此,忙恭谨道:“小女承蒙赵公子相救,还未曾拜谢,不知公子要去何处?可有机会拜谢公子救命之恩?”
赵澜沉声道:“令郎和令爱都已谢过多次,沈大人不必多礼。”
沈城还想再拜谢一翻,就听赵澜道:“沈大人可是一直在临州任职?”
沈城不知这位赵公子为何这样问,同长子对视一眼,彼此都摸不到头脑,还是如实道:“也曾在青州待过三年,后一直在临州,赵公子何故这样问?”
赵澜:“数月前在临清一带出现一伙水匪,叫白头帮,白头帮杀人越货、绑架勒索,这几日已有十余艘行船被劫,其中不乏官船。”
沈城、沈学一听大惊。
沈家另外三个兄弟听说遇见了赵公子,也出了船舱,正好听到赵澜说完白头帮。
沈问嗓门一开:“管他什么白头帮黑头帮,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怕什么!”
“你闭嘴!”沈城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次子,一个多月前还觉得自家几个儿子都小有出息,现在看到次子这副德行,只觉得糟心。
没心没肺不说,还没头没脑的。
还在临州码头时,往来行船看不出比往常少,如果赵公子所言属实,行船有所减少才对。
可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传到临州?
沈城怀疑道:“赵公子所言是否属实?临清距离临州不过半个多月的路程,如若数月前就出现了水匪,为何临州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赵澜听出他的怀疑,为他解惑:“白头帮最初只有十几个人,只在小范围活动,抢的都是不起眼的落单小型货船,其行动之快让人求救都来不及,且半个月才出现一次,直到十多天前规模才突然壮大了起来,行事也更加猖狂无所顾忌。”
赵澜这般说,水匪之事没传到临州就合理了,可能很多行船走货之人都没发现有船被抢。
沈城心情沉重起来,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赶在八月底前进京,就说自己这一大家子,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何况自己妻女又是如此貌美,倘若……
他不敢想下去了,忧心道:“朝廷可派了人来剿匪?”
赵澜颔首。
沈城松了口气,拜谢道:“多谢赵公子告知,赵公子大恩,沈家无以为报。”
随后又厚着脸皮道:“如果公子不嫌弃,不若和沈家座船并船而行?阵仗大些,如果真遇到白头帮也能对其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赵澜颔首,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