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玉换上,在这样舒适的感觉里渐渐恢复了些食欲,承福也跟着高兴起来,唤人传膳。
燕琅玉日常用度与帝王等同,是新皇特意交代过的。
吃了点鱼粥,燕琅玉精神渐济,药似乎也不那么难入口了。
沐浴在日光下,太子仪容依旧端方温雅,碗筷杯盏起落间没有半点声音。承福站在一旁望着,好似觉得还是旧时侍奉太子的时候。他有一瞬恍惚。
燕琅玉问承福:
“这几日我都住在皇上这里?”
承福点了点头,坦诚道:“皇上忙完朝务,便回来亲自侍药。又给殿下量身,命人去裁新衣。”
无论如何,新皇没有下令处死太子,加之这几日的确也为了太子的病势忙碌,承福总归觉得感激。
“是吗。”燕琅玉淡和地道。
“我究竟是谁?”燕琅玉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能告诉我吗?”
承福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也许太子就这样不要再想起任何事,反而是好的。
“殿下,您是懿王。”
承福垂下眼睛,温和地道。
燕琅玉这次没有再回应。
门口依然有重兵把守,他不能出去。
他挪去了殿门近处放着的小榻上。那方小榻沐浴在日照里,瞧着很是温暖。就这样躺了片刻,燕琅玉慢慢睡着,面目棱角清隽,被斜入的金白镀上一层朦胧晕彩。
*
不知是睡了多久,心口没有由来一阵针刺般的微弱疼痛使他醒来。
燕琅玉倏然睁开眼,竟已至日暮,殿外金乌将堕。挪动视线,他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幽冷的眼瞳。
“……皇上。”
新皇不知是何时来的,冷着脸坐在一旁。见他醒来,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也仅是一瞬,便又恢复寻常时候的阴沉。
燕琅玉正要起身问安,被对方轻轻按回榻上。
桂鸿山掌心托着一粒丹丸,送到他面前。
“到服药的时候了。”
燕琅玉沉默了须臾,接过丹药与茶盏,听话地服下。茶水顺下去时,喉结轻微滚动。用药上桂鸿山很是舍得,又叫人东西南北加急搜罗,送到宫中。一番工夫下来,燕琅玉虽不算病愈,脸上到底气色见好,说话时目光也显得有神。他还端着茶盏,茶气氤氲,往上熏腾,燕琅玉目中隐隐泛着水光,洗得眼瞳雪亮。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燕琅玉不着痕迹垂下眼睛。
桂鸿山这样看着,脑中却莫名其妙,忍不住和那一晚燕琅玉伏在他身下时的荒唐联系在一起。
脸色一沉,桂鸿山站起身,到远处的大案边看奏疏了。
燕琅玉想到今明两日是最后留在新皇朝德殿的时光,心情也轻快起来。
可是,他们不可能这样一夜不睡。
回忆起桂鸿山的之前的粗暴,燕琅玉眉心一跳,时光流逝间愈发不安。
出乎他意料,桂鸿山这一晚很安分。
也许是汤药中有安神的成分,燕琅玉很快入睡,恍惚间是掉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谁?
意识并不明晰,燕琅玉陷入未知的恐惧,昏昏沉沉在梦与醒之间摇摆。
倏然睁开眼。
他正在桂鸿山怀中偎着。
下意识地挪开后,他小心地抬起头,却悚然发觉桂鸿山正两目清明仰躺着,根本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