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月看着燕白,心底烦躁。
山风吹动云霞,已非昨日的风。他好似被赶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景,以及不安定的情绪。
一切都将他推向失控边缘。
“你生来是一把剑……”
“要记住你的宿命……”
如若丢掉这把剑,能否逃脱一切?
可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莫风月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熟悉的东西,几乎是颤抖着握紧它。
一瞬心安。
然而这若即若离的安全感,更令人心慌。
“师叔?”燕白侧头望他,笑意吟吟。
莫风月沉默。
夕阳拉长青年瘦削背影,无边静默。他抬起头,半垂的长睫投下小片阴影,眼瞳中破碎的光也尽数熄灭。
虚假的世界,破碎的谎言,他只觉厌烦,看够了。嗤之以鼻。
“都去死。”
下一刻,燕白倏地睁大眼,明眸盛满惊愕,毫无防备倒下去。
莫风月决然抽出剑,只有颤栗的指尖预示内心不平静。
燕白死了。
翠色明灭,残阳忽落幕,一切毫不留恋离去,这空寂山林愈发荒凉,黑夜好似变成唯一的存在,永远存在。
腹部一阵熟悉的抽搐——是饥饿,他已许多年没感受过饿。
年幼时,他曾被困在通天堑,习惯忍饥挨饿。
饥饿是痛苦,是活着的清醒感受——而不是作为一件兵刃。可渐渐地,习惯了痛苦的身体已麻木,他再次堕无知无觉的漫长折磨,冷眼窥伺世人。
“师叔心情不好?”
熟悉的语调在耳边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揶揄。
——可燕白已经死了。
莫风月眉头死死皱起。
提步巡视,几欲掘地三尺,一无所获。
许久,他寂然盘坐,任由自己沉入心安的死寂与痛苦中。
虽然不知哪里痛。
痛着,痛着,突然就——
醒了。
山洞诡静,棺盖大敞,侧旁躺着两个身影,冷风吹了一夜,肌肤冰凉。
莫风月睁眼。
他心跳沉沉,难以自抑蜷身,这无迹可寻的痛苦仍旧存在,竟比以往难熬。
好似更加不安,惶恐。
为什么?
他回忆令自己烦闷的一切:嘈杂的人世、无尽的争斗、贪婪的欲望,以及……他目光转向沉睡的燕白。
缓缓将手伸向背后,却失去力气。
这一刻突然什么也不想做。
许久,他捂着心口,语气很是不解:“为什么?”
“心乱了。”
燕白不知何时醒来,静静看着他。
此刻莫风月若能看到自己神情,定会为眼底茫然所惊。
他走人间一程,竟道心迷失。
燕白问:“卫钺呢?”
只见那雪白巨茧千疮百孔,内里空荡荡。
莫风月起身,又似想到什么,不发一言坐回去。
看得分明,他给出了反应,可瞥燕白一眼后,竟刻意装冷淡。
燕白:?
他好像生气了。
她此刻也想问:为什么?
莫风月紧抿着唇,似是等待。
燕白试探道:“可要去捉恶魂?”
莫风月不语。
燕白继续:“不若先回客栈?”
依旧没反应。
燕白暗自咬牙。
“莫少主?”
“受伤了?”
“腿断了?”
“对不起?”
莫风月:“对不起什么?”
燕白:……。
什么?她不知道。
莫风月掀开的眼皮又合上。
莫名其妙。
燕白失去耐心,恼火提步要走。
“站住!”
莫风月一抬首,便望进她眼眸——看不到热切欲念,湖水般无波澜,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