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在晨光中显露出赭红色的纹路,周然蹲下身用地质锤轻敲裸露的基岩,金属与石壁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响。我看着他背包侧袋里探头的罗盘针微微颤动,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教我辨认沉积岩层理时,也是这样将耳廓贴在冰冷的岩壁上,说能听见地球的心跳。
"二叠纪的砂岩。"他捻着指尖的碎屑,石英颗粒在阳光下像细小的钻石,"看到这些波痕了吗?两亿八千万年前,这里曾是潮汐频繁的滨海。"山风掀起他卷起的袖口,露出小臂上那道愈合不久的擦伤——上周在攀岩馆保护绳突然卡死时,他徒手抓住凸起的岩点留下的勋章。
我们的登山靴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呻吟,晨露在鞋面织出蛛网般的纹路。周然忽然停步从背包抽出折叠式登山杖,金属关节展开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前面有段风化严重的砾岩坡,"他将杖尖戳进岩缝试了试承重,"记得用三点支撑法。"
山岚在针叶林间流转,松脂的苦涩混着地衣的腥甜漫入鼻腔。我跟着他的足迹在倾斜的岩面上挪动,看着他后颈被汗水洇湿的衣领,忽然注意到他冲锋衣下摆别着的应急哨——那是去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哨身上蚀刻着我们的登山纪念日坐标。
"当心页岩碎片。"他回身抓住我的手腕,虎口的茧子摩擦着皮肤。在他拉我跨过裂隙的瞬间,我看见自己腕表的反光掠过他瞳孔,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切割成万花筒般的几何图形。
海拔计显示1200米时,我们抵达了半月形的观景台。周然卸下背包时,镁铝合金支架与花岗岩地面碰撞出清越的回音。他从侧袋掏出保温杯递给我,杯壁还残留着摩卡的温度:"加了榛果糖浆,你昨晚说想喝的。"
晨雾正在山谷间溶解,露出下方盘山公路的银色曲线。周然支起三脚架调整经纬仪,镜筒扫过云海时惊起一群岩鸽。我捧着热气氤氲的咖啡,看他用记号笔在岩壁上描摹等高线——这个习惯始于我们第一次登山,他说要把每座山峰的心电图刻进记忆。
"过来看这个。"他突然招手,镜片反射着仪器的荧光。当我凑近目镜时,一片璀璨的金色在视野中炸开——朝阳正从犬牙交错的山脊线后方涌出,将云层熔化成液态的黄金。
周然的手指悬在测距轮上方:"每秒8米的风速,云顶高度估计在..."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因为我将下巴搁在了他肩窝。测绘图纸从岩壁上滑落,被山风卷成展翅的白鸽。
"你睫毛上有冰晶。"我伸手触碰他颤动的睫毛,那些六边形的晶体正在晨光中汽化。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测绘笔从指间坠落,在岩面上弹跳着滚向悬崖边缘。